怎么走这条道上来了?这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其中一个妇人弯腰陪笑:“厨房那儿的角门被油车堵住了,这些菜食赶着用,周大娘叫我们从前门赶紧送去的。”
管家皱皱眉,挥手:“那快去吧,小心些,别碰着人。”
展见星停住了脚步。
她盯着筐后没说话的那个妇人,没想到——居然能在太原碰见第二个熟人。
小厮不解问道:“爷,怎么了?”
那两个妇人本来已抬筐要走,听见问话,下意思望过来一眼,然后,没说话的那个妇人就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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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伴读。”
时至今日,还能这么称呼展见星的,只有代王府旧人。
离开了唐府的喧闹,她们现在走在一条小道上,展见星应道:“春英姐,没想到你还活着。这太好了。”
妇人——春英笑着,低头挽了下头发:“我也没想到,我命贱,可也命大。”
“那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
春英缓缓地叙说起了当年代王府惊变的那一夜,她以剪刀捅杀朱成锠之后,吓丢了魂,凭本能在众人未知觉前逃出了代王府,缩在城门口等到天亮,又逃出了城,回了家,然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像只能等死。
丈夫铁柱想带着一家往远处逃,但王孙遇刺是何等大事,代王府已经派出人马在全城搜捕,他们一家老弱妇孺,根本动弹不得,一冒头,就是自投罗网。
他们走不出城,可也不敢呆在家里,因为代王府肯定第一个就要搜过来,一家人惶惶不可终日地在天地间等死,那时春英的双胞儿子还小,孩子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被大人的惊恐吓到,哇哇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附近小荣庄的陶庄头。
令春英一家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陶庄头发现他们以后,没有把他们上报上去邀功请赏,而是把他们藏了起来。
陶氏疯狂想挖出杀害丈夫的人,但她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陪房居然会跟她作这么大的对,于是搜来搜去,始终没有把春英搜出来。
再之后,就是朱成钧奉旨归来。
陶庄头颠颠地立刻就去求见了。
他不是真有那么大胆子和那么大善心,想帮春英,而是为了投机,他意识到朱成锠一死,代王府极大可能将由朱成钧做主。
“……陶庄头把我们送给了九爷,我以为我们还是死路一条。当时九爷有点不耐烦,问陶庄头,留这麻烦干嘛?我听见,心都凉了。”
“九爷说了这一句,就走了。我们又只能等死。”春英的眼神亮起来,“结果等着等着,陶庄头给我们拿来了新的路引,撵我们走。”
展见星忍不住微笑,她的眼神也发着亮:“九爷救了你们。”
春英道:“对。”
她又缓缓说着:“我们应该走远一点的,但带了两个孩子,婆母受了惊吓,一直病着没好,走到太原时,实在走不动了,只好暂时在这里落脚,后来婆母过世,二宝又生了病,一直攒不出钱动身,就耽搁到了现在。”
展见星理解,普通人家,生存就是这么难,一文钱都能逼死人,她与母亲千里扶棺,有过更艰难的日子。
春英并没有什么悲伤,她倒是又笑了笑:“现在好了,大宝和二宝大了,我也能出门干些活计,贴补贴补家计,不用只累铁柱一个人了。”
展见星望着她面上的希望,诚挚地道:“春英姐,以后会更好的。”
春英抿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多谢展伴读吉言了。”
展见星暗自往袖子摸了摸,倒出钱袋里的大半碎银,塞去春英手里,春英一怔,连忙推脱,展见星早已退步摇头,一笑,大步跑开。
春英不好公然在街上追逐一个“男子”,赶了两步,追不上,只好跺跺脚,把碎银小心收好,对着展见星的背影福了一礼,然后抹了下发红的眼圈,转身慢慢走回唐府。
展见星疾步跑出了城。
她少年时也不曾有过多少这样纵情任性的时候,真到城门口时,已累得气喘吁吁。
但她心情很好。
她扶着膝盖,歇了好一会,待气息喘匀,方直起腰来,走去停在附近揽客的驴车,选到一辆去大同的,扶着车板跳了上去。
春风拂在面上,沿途陌上花开,如一副徐徐展开的锦绣图卷。
她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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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也拂过大同,拂过代王府的重重宫殿,拂在王府门前摆着的一套桌椅上。
这套桌椅一看就不是普通门房能使用的,坐在其上的,是朱成钧。
门房小厮们倒是挤去了角落里,个个站得笔挺,却控制不住地一眼接一眼地往正中那套桌椅看去——虽然已经看了大半个月吧,可还是没看习惯。
跟谁说理去呢,好大一个王爷,马市今年停办了,没事干了,天天就往这一坐,把他们门房通传的差事全给抢了,说给谁听谁能信啊。
门房们得了吩咐,知道他们王爷是在等人,可没见过这个等法,而且他们王爷还不干坐,杂七杂八地总给自己找点活计干,今天就叫府卫们去砍了几大枝槐树枝来,他就坐在这里,一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