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春雨中,下河村的父老乡亲们扶老携幼一路相送,直送到村口外十里,才依依不舍的挥别了这家人。
很多人都知道,这一次分开大概就是永别,像乔老族长这些老人们根本就等不到乔明渊再回来了,就是那些中年人,大概一生都不会再见他第二次。
下河村乔家族学门口,继当年乔明渊中举后立下功名旗杆,之后又多了几根。一根是天启九年他六元及第的时候立的,一根是天启十四年乔明渊当上神隐军统领时立的,还有最近立上去的一根,是他入驻军机阁,成为军机大臣时立的。四根功名,像四座大山立在族学门口,象征着乔氏一族人的辉煌。他们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立,可他们都知道,只有乔明渊好,他们乔氏一族的人才能好。
乔明渊走的时候,带着乔氏一族的人无数的期许走的。
走出去好远,福宝才瓮声瓮气的问慕绾绾:“娘,大家都舍不得我们,我们不能多住一些时日吗?”
“总有分别的时候。”慕绾绾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等你长大了,也会离开爹娘的身边,兴宝也会走,你们都有自己的前途。”
“那爹娘不会舍不得我们?不会怪我们?”福宝又问。
慕绾绾笑道:“会舍不得,却不会怪罪。你们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我跟你爹的儿子,我们只盼着你们好,在外平平安安,若能闯出一片天地来,那就更好了。”
兴宝在她怀里,若有所思的看看爹再看看娘。
隔了好久他说:“娘,我不走,我陪着你。”
慕绾绾于是亲了亲他的脸颊:“好。”
马车离开易县,离开平遥府后又经过洛平府,之后进入岳东省。
到了岳东省,经过仓林府的时候,乔明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午。仓林府的知府是陈秋平,陈秋平在天启七年考上进士,没能通过馆选留在翰林院,之后外放做官,便是到的仓林,他一开始做知府主事。知府三年一个任期,任期满后最多可以连任一期,在天启十二年时,仓林府换了知府,不过新知府后来受牵连,于天启十五年落马,因为政绩不错,陈秋平升任了仓林府的知府。
故人相逢,两人聊了一下午。
“你外放到箕陵城的时候我还担心你活不下来,没想到这些年你在箕陵做出如此丰功伟绩,明渊,你真是让我佩服!”陈秋平抬起茶杯敬他:“敬你!”
“要是没有你们,我也没法活下来。”乔明渊笑了笑:“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路过仓林府,还是你救我的性命的。”
“都是旧事了。”陈秋平笑道。
当年乔明渊离开京城的场景恍若在眼前。
那时候他们得罪了高元潼,除了高元潼之外,那些曾经的敌人伺机报复的不少。沿途一带都有匪徒,其中真真假假的刺客混杂,如今要追究是谁下的手已经追究不到。
不过,当年谁救的人倒是一目了然。
“我都记着的。”乔明渊抿唇:“我记性好,先生一直都知道,如今我回了京城,那些该清算的也到了清算的时候。”
陈秋平吃惊的抬头看他。
日光下,眼前的乔明渊已经人近中年,他想起眼前人还是少年时,那时候他隐忍坚毅,而如今锋芒毕露。不过,这些年的磨砺,乔明渊的确有了资本角逐这个官场。自古英雄出少年,陈秋平摸着自己的胡须,他老了,力量有限,不过他很乐意看到这朝廷焕然一新的气象。
“回京之后,一切小心。”他说。
乔明渊嗯了一声,仰头喝完了茶,轻轻放下杯子。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
“你在箕陵这些年,见没见到林则惜和董路?老夫记得他们也是外放到西北去做的官。”陈秋平叹气:“我那几个弟子都离得远,天南地北的,要见一面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