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江州、鄂州和九宁时,他依旧选择站在李昭这边。
朱鹄再次和九宁重逢的时候,在蜀地。
李曦流亡蜀地,被梓州刺史邓珪强行扣下,李昭暗中联络邓珪的妻舅,埋伏人手,救出李曦……那晚朱鹄假扮成报信的士兵闯入邓府,和站在门外的九宁打了个照面。
只是匆匆几瞥,朱鹄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
九宁没有拆穿他,笑意盈盈地扫他一眼,挪开视线,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这几年,朱鹄其实可以有很多机会见到九宁,但他心中有愧于对方,一直刻意避免和九宁见面,直到这晚,避无可避。
九宁没有忘记他,一眼就认出他了,并且从他的出现推断出李昭就在附近。
然后就没有其他了。
朱鹄愧对九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如果当面被九宁质问或者奚落时要怎么回答她,请她原谅自己。
然而九宁根本不在意他,认出他以后,也仅仅只是诧异了一瞬,心思就都放到他的主人李昭身上了。
他的挣扎,他的犹豫,他的愧疚,九宁以前不在乎,以后也不会在乎。
朱鹄依然还是那个默默跟随在李昭身边的忠心内侍,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
李昭立在花池子前,听朱鹄道明往事,缓缓道:“早在蜀地的时候,她就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回长安,她并不意外,我和什么人有过来往,她一清二楚……”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是不是你?”
朱鹄大惊,脸上血色尽失,撩起袍子,跪地道:“大王,贵主确实救过奴,奴愧对贵主,但奴对大王的忠心日月可鉴!而且贵主虽然认出奴,但从未挟恩相逼……”
他脸色苍白。
“贵主认出奴后,根本没和奴说过一句话。”
九宁没有逼他背叛李昭。
李昭拂袖拨开低垂至膝前的柔软花枝,“我信你。”
九宁确实在监视他,但她从来没避讳这一点,对他这么不客气,自然不会花那么多心思以策动他身边内侍的这种方式监视他。
他笑了笑,眉眼间郁气氤氲,“你不用忧心这个,我不会利用她使美人计。”
以九宁的脾性,真想以自己的美貌搅乱天下局势,不会费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会理直气壮地昭告天下:谁打败其他人,谁就能娶我!
到时候,就算知道她故意削弱节镇,各节镇还是会纷至沓来,为她争一个你死我活。
这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天下节镇玩弄于鼓掌之间。
想到这里,李昭突然怔了怔,眸光闪烁。
九宁没这么做……
说明她心里早就有了决定,所以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她刚才拿了周嘉行的求婚帖……送到大明宫的婚书那么多,大部分她只打开看两眼就丢到一边去落灰……
这是她收下的第一份求婚帖。
也是唯一的一份。
花光潋滟,重重宫墙之间漂荡着如雨丝般的歌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李昭闭一闭眼睛。
……
云州。
直到长安那边传来周嘉行斩杀袁霆,以武力“威逼”长公主下嫁于他的传言,幕僚们才知道自家郞主前不久亲笔写下的那封帖子居然是求婚书!
众人指责陈茅:“你身为郞主亲信,怎么不知道郞主想娶长公主?”
陈茅一肚子苦水:郞主不是钟情于九宁吗?怎么突然间就移情别恋想尚主了?
尚主当然不是坏事,尤其对出身低微、根基薄弱的郞主来说……
可是郞主意志坚定,绝不会因为贪图迎娶长公主带来的巨大利益就抛弃原先定下的首领夫人,而且郞主前几天收到九宁写来的信时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一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强大气场……不像是要抛弃九宁的样子啊……
陈茅左想右想,一脑袋浆糊,晕晕乎乎绕到牙帐前,想找周嘉行问个明白。
到了地方,帐帘刚好从里面掀开,淡金色夕光打下来,笼在帘下线条锋利的半边侧脸上。
陈茅忙退后几步,躬身行礼。
周嘉行正和身边一个同样是卷发的使者说话,扫陈茅一眼,撩开帘子,大踏步走出来。
那卷发使者含笑道:“公子已备下美酒佳肴,请使君务必赏光。”
周嘉行淡淡唔了声。
卷发使者大喜,笑着告退。
陈茅认得对方是阿史那勃格的人,皱眉问:“郞主果真要去赴宴?”
周嘉行点点头。
陈茅皱眉道:“郞主,此事怕是不妥。契丹军已然撤出中原……此时您还去河东军营地赴宴,属下怕会生变故。”
周嘉行转身往马棚的方向走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北地各处燃起战火,契丹已然无力南下,东西线盟约名存实亡,他和李元宗迟早要分一个胜负,这一次宴会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
陈茅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拔步追上去,硬着头皮道:“属下最近听说,李司空有意为他的义子阿史那勃格求娶长公主。”
周嘉行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