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烧着那些干枯的树枝,发出了些许噼啪之声,为这寂静的夜晚中异样沉重的氛围添加了些许轻快。
金毛犼啃着灵兽的肉,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过来,看到沉默的梅兰君低着头,将一块什么东西递到了自家铲屎官的面前。
梅兰君动了动喉咙,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喑哑如沙过石壁:“……你可以看看。”
温如瑾也没跟她客气,接过来展开一看,果然,就是他猜测的那样,这是凡间帝王的圣旨!
若是一般圣旨用语总是考究,总的来说信息量算不上大,多的都是些许形容词。
但是温如瑾手中的这一张不同,它不仅是放弃了考究的用语,更是用其独有的简单扼要的语言,详尽地描述了一场——屠杀。
元和十八年,长平长公主之女永嘉郡主及笄典礼,忽有一行白衣修士从天而降,不顾给典礼现场造成的重大混乱,只目中无人地闯过禁军,抓住了长平长公主之驸马,即永嘉郡主梅兰君的亲生父亲。
他们将一颗雾霭朦胧的怪异珠子强行塞进了驸马口中,驸马先是挣扎,继而忽然就停下了挣扎,露出了如大梦初醒一般恍然的神色。
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片哭嚎与混乱中,驸马顷刻之间性情大变,夺过白衣修士的剑,便将因担忧丈夫而强行靠近的长平长公主一剑穿心!
长平长公主咽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然定格在满心担忧上。
当时距离驸马最近的,驸马的亲生父母,两位老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儿子居然亲手杀了公主儿媳!?
他们下意识地上前阻拦,想要拉走长公主,结果却根本没曾想到,不说为他生儿育女的公主妻子,驸马居然连父母都不认,拔剑而出就是当空一挥。
两颗人头高高飞起,带着震惊到极点的不可置信之色的表情,这两个人头又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这般变故发生在须臾之间,只一眨眼,驸马便连杀三人,妻子、父亲、母亲……
所有人都被这惨绝人寰之景震住了,各个脸色青白地看着这一切。
也许当时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所有人都会感觉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而此时此刻,在所有熟悉或陌生的人的注视下,发疯癫狂的驸马,居然还提着那染血的,杀妻子弑父母的长剑,径直走向已经完全呆愣住、仿佛神魂离体而去的永嘉郡主。
眼看着他当真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年轻时统领百万大军的皇后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喝一声将厚重的案牍拍飞了过去,替永嘉郡主躲过了这一劫……
然而驸马并没有收手,他疯魔了一般地,非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看梅兰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肮脏下贱的粪土,像是见证了他的屈辱羞耻与不堪的证据。
那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混乱,血染红了所有的视线。
可怜的梅兰君,就是这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及笄典礼被血染满了全场,父亲杀死了母亲、外祖父母、还害得皇后舅母早产,令灵都贵胄与禁军死伤惨重。
梅兰君虽也是受害者,可她到底是驸马的亲生女儿,她罪孽感深重,自觉无面目再与亲人朝夕相对……
而她本人也永远无法忘怀温柔慈爱的母亲惨死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她放不下心中日夜灼烧的仇恨,故而她选择了持剑远走修真界——
杀父报仇。
或者,死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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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瑾沉默地将圣旨递给了一旁静坐的和尚,和尚并未说话,接过来,对着篝火的光,垂眸在看。
这圣旨上血淋淋地写满了当时的惨案,一直到末尾,才有些许皇帝本人的情绪表达。
这情绪么,不必猜,自然是愤怒至极的,与帝王相依为命的同胞之姊被杀、妻子皇后早产险些一尸两命,文武大臣亲眷与禁军皆死伤惨重……
圣旨中,帝王怒斥驸马十八道罪状,直言此等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之人,该天诛地灭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的最后,帝王对梅兰君的一腔孤勇,表示允许与赞许,并希望见此圣旨了解到前因后果的人,可以不要阻拦她。
“来修真界,是我自己苦苦哀求了舅舅很久很久,舅舅才答应我的……”少女沙哑的嗓音在一侧响起,凉凉的,像是凌晨忽然卷起的一阵风。
“舅舅也许是见我不想活下去了吧,我在宫中无人亏待于我,责备于我,然我心里放不下,日渐消瘦,乃至形销骨立,最后舅舅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了我……”
“灵渠国是个小国,我们没有什么修炼者,舅舅去求了大国秦羽国的国师,国师开了阵法,将我送来了修真界,我手里有国师和灵渠国玄明观观主送的宝物,因着这些,之前我被追杀之时我才没一下就死掉。”
“一开始国师就将我传送到了万符派,万符派许多弟子都从秦羽国而来,他们的掌门人看了舅舅的圣旨,也愿意替我寻找那猪狗不如的畜生,但是不知道为何,两三年了,听说连神锻派的门主都听闻了此事在帮我寻找仇人,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梅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