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道中,乔婠孤身而入。
地道的高度并不一致,最高处人可直腰行走,最矮处,却需得折身躬背。前半截将近护城河的地方,大约有百十步的距离,此时十分安静,洞壁的泥土渐而湿润,再往前走不多远,已能看到不少残肢败首,更有鲜血浸透地道底部,排列在地道两侧的输风管道是熟铜筑成,若是不小心碰着必觉滚热烫手。
越往前行,烟气渐渐越浓,兵家交集,互相砍杀的纷杂声响,也从隐隐缥缈逐渐变得清晰入耳。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便在乔婠凝神贯注之时,地面上的王政亦是剑眉一挑,示意左右正在交头接耳的周晖等人止声,同时将耳朵贴的愈发近了,仿佛这般便能将脚下交战的惨烈一幕浮现眼前一般。
而此时的乔婠,也终于看到了前头的情形,首先跃入眼帘的并非两边的战卒,而是满目尸体。
这段地道最高的地方也不过七八尺高,宽度只容两人并肩,不过数具尸体堆在一处,便把道路堵塞的严严实实,再加上盛夏时节,地道的温度更甚地面,不过片刻功夫便已产生了浓郁的腥臭气息,混合着潮湿的土气扑面而来,直让面罩下的俏脸不禁蹙起娥眉。
她强自忍耐住呕吐的冲动,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敛息走到近前,一番辨认下那数具尸体并非全是城内的守军,半数以上都穿着孙策军的盔甲,料来应是前线双方此时都只顾厮杀,没功夫处理袍泽,又觉得他们的尸体碍事,因此,不管是自己人抑或敌人,一概拉到后边了事。
虽然经由刚才出洞求援那人的路过,这几具尸体被挤撞的有些松散,却依旧不利通行,必须得经过整理才可继续前进。
又往前走了片刻,却是看到了几个人影,正是之前入洞的守军其中,毕竟他们除了支援支援前方,还有个任务便是保证后路的畅通,万一战事不利无论撤退还是请求支援,效率都是极为关键的。
整理地道的通路一边是把尸体拖拉出去,不过此时军情紧急,暂且就地安置,于是这些人每隔一段距离,就在地道里挖了一些壁洞,壁洞虽不大,把尸体竖起来放个两三具却是可以做到的。
乔婠来到时,他们正好清理的差不多了,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是这个今日随着王政上了城头的蒙面甲士,登时一怔,不知这位徐州牧的亲随怎地也下了地来。
乔婠一边儿往前挤着走,一边儿压着嗓子粗声粗气地道:“王州牧令,此番地下厮杀,以俺为主将。”说着拿出一个令牌,示于众人观看。
这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这些人都是周晖的兵卒,如何将王政的将令放在眼里,不过对方身份不低却都是知道的,虽有疑惑甚至不服,倒也没有立刻跳反。
乔婠只作未见,她一介女流虽有高明武功,却也拘于见识,并没什么其他男儿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故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乔蕤未曾死在徐州,更十分欣赏孙策,在其趁刘勋外出时更是大开城门,让孙策轻易得了皖城。
这般和平易主下来双方自未结下仇怨,其后乔婠更在乔蕤做主下与孙策成婚,自此便成了深闺妇人,相夫教子,从始至终也没多少外人知道她其实有着一声惊世骇俗的本领。
如今却大是不同。
一方面乔婠有意立下军功,好在日后借助王政的势力助她寻找失散的妹妹乔娉,另一方面,既然知道如今舒县守军的敌人是与自家国仇家恨的孙策部曲,乔婠自然也生出了复仇之心。
她自告奋勇、进入地道,只想着立下功劳,并不介意这些兵卒信与不信,乃至服与不服,几十个精卒说实话未必被她放在眼里,方才那话更多是一种姿态,无非是你们听不听我的无所谓,反正别使唤我就行。
当然,愿意一同出力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毕竟地道作战对乔婠而言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虽是自负身手,到底还是有些许忐忑。
......
地道有部分便在护城河的附近,为避开地下水积聚较多的地方,狭窄的通径稍有曲折。
乔婠俯着身子地朝向前边喊杀声传来的方向飞快地奔跑过去,后面的守军紧紧跟上,却终究没有她的身手,不小心碰着地壁,簌簌地掉下许多泥土。
也不知道收拢了第几路人马时,待他们这一路约达二十人时,转了个弯,战场限于眼前。
头批下来的守军士卒,已经阵亡多半,只剩下部分残卒和最先赶到的援军们,同样二十多人分作两拨,前边的抬举木板,用来阻挡孙策军的突入,后头的把枪戈放入木板上的小洞中向前不断捅刺。
顺着四周壁上小洞,也有排风管道散出的烟雾弥漫进来。虽然烟雾不多,而且有面罩遮掩,但是除了乔婠之外,大部分人也骤然间感觉到呼吸困难起来。
此时两边人闷头厮杀,精神高度集中,浑不知此地出现了第三路人马,时不时有人暴喝叫骂。
对面孙策军也不知有多少人,他们好像还带来了木槌之类的物事,一下接着一下,勐烈地撞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