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背后的牵扯,众人心中各有推敲和判断。
徐秋既已开口,就不再遮掩任何。
她说着,在人群里又寻了祁欢看过来,扯着唇道:“祁大小姐猜的没错,毓秀的事我也知道,她平时看着冷淡孤僻,却是个蠢的,居然相信有男人会带她逃出生天的鬼话。楚沁找了人假称是翰林庶吉士杨大人,花言巧语诓骗了她,并且占了她的身子。就从四月中,殿试那天就开始布局,设计了一场所谓偶遇……为的就是叫她有孕,以备今日之用,并且为了保证在今日之前事情不被发现,我一直在暗中替他们私会打掩护。”
祁欢了然:“那个假扮我表哥的人,可以经常出入宫门,前朝那些有正经功名和前途大好的大人们该是不至于,是侍卫假扮的吗?”
徐秋道:“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们一直都是夜里私会的。那人的脸我是认识的,如有需要,奴婢可以帮着认人。”
话至此处,整个事件明了,祁欢便不再多言。
顾皇后沉吟:“宫里绝不容许有这等狂徒秽乱宫闱。”
她看向楚沁,语气冷厉施压:“人是你找来的,是你供出来,还是本宫直接叫人去查?”
弄到这个地步,楚沁也自知是死路一条。
她是杨家的家生子,从小跟着自己老娘在宁氏身边长大,对老夫人既信服又敬重崇拜,哪怕现在东窗事发……
也还想着尽量拖延,得给家里留出更多时间来周旋。
她找侍卫冒充杨青云去玷污宫女,自然也得许以好处,侍卫也是有前途的,不似那些阉人宫女,一辈子只能老死宫中,可以用银钱收买,许诺放他们出宫,他们就能赴汤蹈火,她要买通侍卫,不仅给了银子,还口头许诺以后会帮对方调职升迁。
虽然宁氏已经安排人,在前两天将此人灭口了,却也担心他家里或者留了线索之类,还是尽量拖延为上。
是以,楚沁便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咬死了牙关,不吭声。
顾皇后不愠不火,并不介意是这样的结果,随后便转开了视线,对徐秋道:“既是私会苟且,自是夜深人静时更容易遮掩,回想一下他二人最近几次私会的日子。”
她冲顾瞻抬了抬眉。
顾瞻也是瞬间心领神会,吩咐武校尉:“记下她供认的日期时辰与地点,宫中侍卫轮值,你们卫所都会记录,找到这几个时间里重合出现的名册,将他们所有人都带过来,叫她当场辨认。”
“是。”武校尉拱手应诺,雷厉风行就拎了徐秋到旁边问询。
却在这时候,文妃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夜这个时辰这里当值的御林军将领不该是这个人。
若她能早些发现,还能先发制人,质问此人,打祁欢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现在……
各种线索矛头都之间清晰显现,并且直指她们一家!
她若装傻充愣,或者还有机会蒙混过关,如果也突然原形毕露,开始全力反击,抓着一些小事死咬祁欢她们,才会更加做实了她就是幕后黑手,狗急跳墙!
文妃心中,此时也是又慌又乱。
偏偏——
她面上还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用指甲使劲掐着广袖华服底下的掌心来保持仪态。
这时候,回大理寺库房取卷宗的大理寺卿也赶了回来,有御林军护送,亲自将取回的卷宗与祁文晏收录的证物都一并呈上:“陛下,这便是祁大人所说的那份卷宗,还有我司记录案卷入库日期的册子,此卷宗,确实于今年四月十六日下午,由祁大人送去入库封存的。微臣也一并叫来了当时负责将案卷记录入库的主簿,以及祁大人提到的记录抄写这份卷宗的小吏苏清沐,此二人现在就在院外候旨,陛下可随时传唤。”
杨青云那玉佩,当时穗绳划断被人顺走的,可能是因为玉佩上穗子会比玉佩本身更醒目更有辨识度,宁氏这边是要绞尽脑汁的留出线索,好等着今天有人能指认他,那穗子没换,只是穗绳找了同样质地颜色的丝线重新编织了一条。
本来乍一看,也不太明显,但如果仔细辨认,多少是能分个新旧程度出来的。
现在大理寺取回来的物证,便是杨青云被划断残留下来的一小截穗绳和割裂的丝线残留。
卷宗里,也的确夹着祁文晏所说的,玉佩画图。
皇帝瞧过这些东西之后,已然没必要传唤外面两个小吏,他顺手把东西递给旁边同样对此事感兴趣的贤妃。
盛贤妃看过之后,又传给了同样想看看的其他人。
“爱卿辛苦了,先回去落座吧。”皇帝摆摆手,语气依旧寻常,听不出喜怒。
大理寺卿回到席上自己的位子,重新落座。
皇帝便靠回了椅背上,甚至闭上了眼。
文妃其实是在等他说话,以便于从他确切的态度上拿捏分寸,看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的。
可他现在这样模棱两可的,就完全没有表露出来什么态度。
整个院子里,几百号人,上到太子,下到命妇朝臣,所有人都将呼吸声也下意识放低一些。
这么多人,却发不出点一点声响——
这场面,实属诡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