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小时候哭狠了,养父打她,她哭;养父打养母,听着养母压抑的呜咽,她也哭;工作中遇到种种不顺,例如撬刀划伤了手,血如柱地顺着胳膊淌到牡蛎桶里,整个桶浑浊腥臭、鲜血淋漓,她愣了一会儿神,眼泪就夺眶而出。
大约小时候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长大后的莱娅一滴眼泪都挤不出了。当然她也会感知悲伤,但大多时候只会觉得筋疲力尽。
因为达斯琪的缘故,斯摩格偶尔会来莱娅的酒馆小坐。他注意到莱娅在闲暇时喜欢对着窗户发呆。
莱娅解释:从酒馆窗外俯瞰罗格镇的整个码头,不论是军舰、海贼船还是普通的货轮,船帆总是白色的,港口每天都会暂停数百艘船,船帆随风熙攘,码头上人流攒动,好像密密麻麻的鱼鳞。
像...鱼鳞...斯摩格失笑,真是个奇怪的比喻。
他深知乱世之中,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独自经营生意是很不容易的,尤其经常要和海贼们打交道。
显然下属们对这层深意一无所知,只要看到莱娅便围着她打转,烦人得要命。
士兵没有士兵的样子,对于手下叨扰平民的行为斯摩格统一采取一千个俯卧撑的策略。隔天士兵们腰酸背痛地跑到莱娅面前叫苦:莱娅小姐,你能让上校少惩罚我们吗?莱娅耸肩表示无奈,在一片哀怨声中,她看着斯摩格笑:“你们惹不起他,我更惹不起,哪里还敢干预军政?”
斯摩格想,她哪里惹不起,明明离谱的事情也没少做。
例如前段时间罗格镇出了几起恶性伤人事件,政府为了配合海军工作,明文规定所有商铺一律要张贴附近海域大海贼的悬赏令。
除了订阅时政报纸附赠的悬赏令,其他获取悬赏令的方式只能等海军分发。莱娅浑水摸鱼,把四皇的悬赏令也贴上了。
斯摩格无语,当这是凑人头吗?整得别人还以为是四皇庇护的商铺一样。只差把罗杰的悬赏令也贴上了吧。
对此莱娅也振振有词:虽说没有更新迭代,但好歹悬赏令也贴了,谁有闲工夫天天关心海贼情报嘛。
斯摩格略有微词,却也不再反驳。罗格镇就如同东海的缩影,在风平浪静下一定隐藏着暗流,新时代也许就在这里爆发。
1519年春季,海港小镇足足憋了半个月没下雨,空气里充满了黏腻和潮湿。
忽地在某天晌午,顷刻间毫无预兆下起瓢泼大雨,码头乱做一团,匆忙停靠船只的人群涌入附近的店铺,莱娅的酒馆里挤满了来避雨的人。
有人象征性地点两杯酒消费,但大多数人都是三五一群地谈天说地。以男人居多,酒馆里充斥着汗味、皮革的霉味、海员们独特的咸湿味,偏偏开窗会使雨飘进来,莱娅坐在吧台后心情郁闷。
斯摩格在吧台一切看报,披风上大大的"正义"二字配合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气质,阻隔了些许想来消费的人。
莱娅睨他一眼,用手上下扇风:"烟熏火燎的,一股烟味儿。"
斯摩格倾斜下报纸,挑眉回应。
莱娅百无聊赖,托腮盯着雪茄燃烧的痕迹:"有那么好抽吗?"
这话像极了渴望吃糖的孩子,斯摩格翻开第二页报纸,半晌说:"小孩别学。"
莱娅翻个白眼:"行行行,我不学,抽死你得了。"
“......”
"老板,可以要几杯温水吗?"几个青少年蜂拥围在吧台,浑身湿哒哒地打着哆嗦。
莱娅欣然同意,接连倒了三杯呈上,忽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倒第四杯的右手一滞,水珠在她左手滚了一圈,烙了一片浅色印子。
再一看,哪里有什么面孔,刚刚看到的侧影不过是几个客人层层堆起的行李。莱娅垂头,凝视着木桌上的纹路,重重地坐下。
"怎么了?"斯摩格皱眉。
莱娅摇摇头,“看错了。”原来恐惧一直如影随形,她感觉自己被一层层剥落,如坠冰窟。
斯摩格回头,门口又走进一批躲雨的水手,天很阴,雨雾蒙蒙。
一个干瘪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向行人相反的方向,最后隐匿在雨中。
......
当年莱娅的出逃和她带走的三千五百二十贝利,不仅彻底断了克里恩的资金,更重要的是让他失信于中尉,中尉垂涎莱娅的美貌已久,气急败坏下命人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码头不需要一个残疾人上工,很快克里恩就被赶出码头,连最廉价的贫民区房租都交付不起,整整两年风餐露宿。两年间他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莱娅的名字,有朝一日见到,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转机是一伙失去航向的海贼登录国家,他们急需招个熟悉东海路线且有丰富经验的船员,海贼在这个国家是比贫民都低贱的存在,但克里恩毫不犹豫选择了投靠他们。
不得不说,克里恩的两面三刀、背信弃义在低档海贼中屡试不鲜,几年他辗转在五六艘海贼船上待过。最后,他跟随着现在的船长来到罗格镇,船长想去伟大航路碰碰运气。
大约是天遂人愿,码头固定的水手提到小镇第三家酒馆的老板,克里恩越听越兴奋,直到他亲眼见到了本人,是莱娅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