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 寒风呼啸, 彻夜不断的诵经声给黑黢黢的荒郊野外带来了一丝人气。
原本喝过汤药就该睡着的贾赦, 却在这样的夜里失眠了。他倚在床上,厚厚的锦被随意盖在腿上,借着床榻前的灯盏,无意识的翻着书页,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
守夜的仆从小声的打了个呵欠, 揉揉眼睛在外间榻上窝着,连鞋子都不敢除去, 生怕里头有动静来不及伺候。
时过三更, 烛台上的蜡烛已烧了大半, 灯芯爆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让贾赦回过神来, 他看着纯银镶嵌多宝仙鹤烛台微微愣神,好一会儿才叹息道:“熄灯吧。”
内室声音一响, 文吉赶紧从榻上下来, 捧着平头剪子小心走到内室, 将烛火熄灭, 又借着外间小小的烛光仔细检查了几遍,这才放下厚重的帘子,躬身轻步退了出去。
恰在此时,院门外起了动静, 守在外头的仆人不敢擅自行动,连忙叫上几个人跟上去,又派人去跟随从说一声, 自己和其余两人紧紧守着院门。
随从一听,当即想也不想,赶紧敲了门,把守夜的文吉叫了起来。
听着内室动静,文吉在屋外来回踱步,到底没敢把事情瞒下来,踩着重步进了屋子,轻声回道:“老爷,老爷,外院出事儿了。”
得了,安神剂白喝了。
听着外头动静的贾赦披着被子踩在脚踏上,撩起帘子半睁眼睛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说是出了盗贼,带着祭器连夜要偷跑,还打伤了几个婆子和道士,外面正遣人去追。”外院的小厮也没说太详细,文吉大概其的把话复述一回,也就不敢再言语了。
“大半夜的,荒郊野外也不怕被狼叼了去,难道外头有接应的同伙,只有一个人逃啦。”贾赦边说边趿拉着站了起来,抓了边上的大氅披上,打了个呵欠道:“下去和他们说,别让人惊动老太爷和后院。把院子出入口都给我封了,只许进不许出,家庙这儿拢共就两条道,其中一条还是山道,人能跑多远,都给我清一清,万一有接应的人别给漏了。剩下的,等人抓回来再盘问。”他说着,想了想又道:“去,给我找个明白人过来,我也听听从头到尾究竟怎么回事儿。”
文吉听了赶紧出去吩咐下面去办。
屋里空无一人,贾赦起身倒了杯温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到底没想明白府里怎么还能出这种糟心事。
不一会,外院值夜的吴大带着两个道士和一个婆子来回话,战战兢兢回道:“回老爷的话,是奴才失职,竟没及早发现蹊跷,以至于出了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本来有四五个婆子守着二门,却是留了两个继续守着,剩下两个头上也带着伤,奴才就把柳婆子带过来了。也是她,院子里的奴才才能及时惊醒,没让贼人悄声跑了。”
“让柳婆子说。”
见吴大不提两个道士,贾赦皱眉却张口问话,总不能是这个奴才无的放矢。
那柳婆子也不敢求饶,毕竟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说的利索些还能饶个宽恕,便倒筒子似地将发现零星的烛光说到忽然冒出的人影,又道:“奴婢瞧的真真切切,好大一个身形,叮铃哐当的响儿,几个婆子还说奴婢说鬼话。奴婢便拉着牛婆子追了上去,没想到,好家伙,那么大一个口袋,里头装的全是银盆玉杯。还有他们两个,帮着撑口袋,奴才正想上去拦着,却没想他们自己先打起来了。这不,一下子就弄出动静,奴婢得赶紧叫人呐,黑灯瞎火的,打的也不知谁是谁,倒叫贼人趁乱跑了。”
“吴大你亲自去办,把他们两个分开关,审清楚了再叫回话。柳婆子几个见了血的,找个大夫瞧瞧,暂时也别出来了。二门上多派几人守着,别再吓着女眷。”贾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外头该找还得找,让林之孝和方大家的来一趟。”
奴才们听了吩咐纷纷都退了出去,文吉留在一旁添水,却说道:“老太爷那儿怕是瞒不住,敬老爷要不要去知会一声儿,您还养着病,要不要打发大夫过来给您请个脉。”
“你说的对,明儿再叫老爷子知晓,大哥那里,没起来就叫人好好守着,等天亮再说。也别叫大夫了,夜里跑来跑去烦得很。”贾赦摆摆手,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半夜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偏头疼这种病,养足精神自然痊愈。
贾赦正说着,贾敬裹着大氅就过来了,“你别老想着瞒我,这么大的动静,我能安心躺着。”他一脚踏进屋里,瞧着堂弟脸色差的很,憔悴的倒像老了好几岁,倒唬的他心里难受,声音都软了下来,只道:“事情我都听说了,好在后院伺候的人多,前院都是大老爷们,这点小偷小摸倒吓不着。你也是,不过几个金银器,没了就没了,还爬起来连夜处置,也不知道保重身体。刚刚还说我,你这也不是本末倒置。”
听了堂兄的话,贾赦心里叹气,也不想有的没的,只说连宁荣府这样的人家都敢偷,那得是个什么贼。不怪他多想,家贼像仆从丫鬟,偶尔报损占点小便宜刮刮油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是一个从外头来的道士,真是没进过高门大户,胆子有这样大。他也不说透,只道:“ 若是偷了些金银也就罢了,顶多咱们贾家累了名声,要是什么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