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寒暄,原来都是要绕行十烽,从大海道穿行往伊吾去。
那几名胡商满脸堆笑:“正巧,我们几人刚从玉门关出来,因家中有急事,不得已绕行十烽冒险走此捷径,听说这大海道凶险异常,我等心中忧虑,还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这下遇上了同伴,太好了。”
李渭也据实相告:“我们原在冷泉驿,谁料遇见突厥人骚扰,丢了路引,正想经此道去伊吾。”
那不如结伴而行,也能相互照顾一二。”
两方虽语言热络,但胡商们笑容都微微有些僵硬,但见李渭目光温和,言语委婉,不多问诸人来历,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下来。
胡人向导身后有个蓝眼白肤少年人,十五六岁的年龄,面容极其俊美,不辨雌雄,只有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时才能展现少年郎的英姿,此时正笑嘻嘻的打量着李渭身边人。
春天穿一身回纥骑马男装,披着风帽,露出半张面靥。那衣裳青底团花,颜色有些暗沉,却衬的她小脸雪白,又是紧腰窄袖、长裤皮靴,将她窈窕身形勒的一览无余,眼尖人一见便知是名青葱少女。
春天见异族少年不住打量自己,有心偏首避开他的目光。李渭见少年目光一直落在春天脸庞上,内心禁不住一声叹息,将春天身形挡住,挑眉去看这少年。
“哎哟。”这蓝眼少年冷不防被自己爷爷一杆烟枪爆头,吓了一跳,“爷爷,你敲我做甚。”
“没脸没皮,有你这么盯着人看的么?还不去跟小女郎道歉。”
“真是个小娘子。”那少年神色狡黠,撇撇嘴,“我以为是个小兄弟,还想上前热络一番。”
“小叩延,你这个毛病可要好好改改,前几天在玉门关把小兄弟认成女郎,现下又把女郎认成兄弟,哈哈哈。“几人笑话蓝眼少年,“你这眼看着虽漂亮,眼神可不太好使。”
少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上前向春天鞠躬,嗓音清脆若泉:“小娘子,对不住,方才我多有冒犯之意,无心之过,请多包涵。”
他又道,“在下叩延英,请教小娘子芳名。”
春天脸颊微红,知道边塞民风更开化,自己这身装扮也有些异常,不以为意,当下报了姓名。
两方都通了姓名,这才略解冷意,相伴往前行走。
这名胡人向导名曰叩延天富,是道上极厉害的老向导,行走大漠近五十载,此番被商队雇佣行路,也顺带着自己孙儿叩延英出来历练。
“是...纡弥国的叩延家么?”李渭听毕,恭敬问向导,“上天入地,叩延问路的叩延家。”
老叩延笑眯眯的点点头:“正是,老朽是天字辈的叩延子孙。”
纡弥城有异姓叩延,蓝眼白肤,家中男子懂天文地理,擅泅沙渡碛,是西域一带的活地图,常被商队雇佣做向导穿行西域流沙,或是探迹荒凉古城。
李渭抱拳行礼,肃然下马,施与敬意:“没想到能遇到恩公家族,我年幼时曾被海舟爷爷救过姓名,几年前我路过纡弥国拜见他老人家,他带商队去了楼兰秘境,不得一见,不知恩公如今身子骨可好?”
叩延天富没成想在这遇上有缘人,捻须道:“原来是海舟叔公的小友,叔公自楼兰秘境回来后,就一直在家颐养天年,前年作古,享年八十,走时安乐。”
李渭听闻此消息,难免吃惊,心内欷歔,寥寥数语,说起和叩延家的渊源。
他**岁上下,陪同李老爹取径敦煌往且末,不慎走失在敦煌界内的马迷兔滩,马迷兔滩又被称为魔鬼城,城内风岩耸立,曲折迷惑,是马贼和山匪的藏身之地,年幼的李渭在此地逡巡了七八日,奄奄一息之际,被叩延海舟带出魔鬼城,交还给李老爹。
此后每逢路过纡弥城,他都要去叩延府拜访恩
人,可惜叩延海舟常年在外,二十年间缘悭一面。
叩延天富听着这段往事,连连感慨:“叩延子孙常年漂泊在外,莫说友邻,就算自己家人,老妻不识,子孙陌路也是常事。”
春天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两人说话,叩延英不想听自家爷爷说古,纵马走到她身侧,露出尖尖虎牙,满脸堆笑:春天妹妹,你这根马鞭又神气又漂亮,能给我瞧瞧么?”
这马鞭还是虎向南所赠,不过短短几日,经历过冷泉驿的刀光剑影,生离死别,世外桃源般的石槽村就恍惚的如同梦境。
春天将马鞭递给他,叩延英握在手中凌空甩了一鞭子:“这马鞭梢软尾实,缠的紧实,手艺很不错,妹妹在哪买的?“
“这是常乐山一个村子里,一个虎姓哥哥赠我的。”
“哦。”叩延英把玩在手,“我还想买个和妹妹一样的鞭子,这下可不能了,原来是他人亲手做给妹妹的。”
两方不过走出半里路。此时烈日还未升空,沙碛已是酷热难当,众人正想找个地方歇息,不料想后头马蹄凌乱,追上两个汉人男子,一胖一瘦,胖者面色和蔼,瘦者斯文清俊,两人汗流浃背,衣裳凌乱,冲着李渭一行人扬首:“诸位,诸位等等。”
原来这两位也是在冷泉驿遭突厥抢掠的商旅,胖者名黄三丁,瘦者郭潘,这两人都是晋中商客,在突厥人刀下逃命,丢了路引,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