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讲来。”
他知靖王要问什么,也早已探听清楚薛夫人与当日红崖沟的少女的渊源。
段瑾珂早已有所准备,当下将那日情景娓娓道来,讲春天受伤,容貌穿着,靴间匕首,只听见帘后有女子黄莺婉啭般的泣声传来:“二公子,你说她靴间藏着匕首,黑沉如铁,可否画予妾身看看,是如何样的。”
当下唐三省送来笔墨,段瑾珂将那匕首样式描绘在纸上,他一路收着这匕首至长安,后又转给李渭带回甘州,看过几次,熟知形貌,画在纸上。
唐三省将匕首图传给珠帘后薛夫人,薛夫人一见,正是亡夫遗物,妙目瞪圆,已是心肝俱裂,说不出来。
段瑾珂见珠帘后半晌传来嘤嘤泣声,其音若玉盘珠玉,往后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靖王无奈坐在案前,皱眉吩咐段瑾珂:“你继续说。”
段瑾珂便一路讲至后来甘州李渭救人,以及年后春天病愈后去找曹得宁问薛夫人之事,以及春天在甘州城的度日,甚至连春天在瞎子巷和驮马队各家的日常相处都娓娓道来。
薛夫人已听得痴了,听到春天伤病已好,和一众人相处融洽,处处受人照料,心下宽慰了几分,又听得李娘子死后,春天和李渭一家不告而别,独自往西行去,又有如刀搅。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要去做什么,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将她往年岁月都劈醒。
一席语毕,满室只剩珠帘后女子嘤嘤哭泣。段瑾珂告退靖王,靖王正是满腔纷乱,也不
强留他,段瑾珂却门之际,瞥见一婀娜妇人满面泪痕掀帘出来,那妇人成熟冶艳,风姿卓绝,眉眼与春天神似。
只叹天下事情竟有这样凑巧,若他当初知道红崖沟的受伤少女是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也要将人带回长安来。
这一日的莫贺延碛甚是奇妙,往日热风窜行,这日里居然纹丝不动,一丝微风也无,好似一池已然沸过的热水,毫无生气,只往上散逸着腾腾热气。天际倒是飘着几朵阴云,厚墩墩沉甸甸的压在天际,和铅灰大地遥遥呼应,直逼得人心燥热,更加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众人继续赶路。
再行两日,就到了野马泉,老叩延慢慢说起这野马泉景致,野马泉是莫贺延碛唯一的一块绿洲,泉如弯月,泉边草木森然,红柳成林,清泉快慰,鸟兽绒绒,很是奇妙。
众人被这番言语一激,又兼水囊里清水已近见底,正急着要补充水源,一夜在马上不曾停歇。
至黎明,星月暗淡,曙光渐曦,风啸沙鸣,眼前荒漠连绵,要趁着日头高悬之前找个遮蔽处歇息。
朝阳如火,白云似练,黄沙漫漫没有尽头,这片沙碛仿佛不知疲倦,无缩谓时间流逝。
天气渐热,正要耐不住这红日热风之时,只见远处突然跳转出一片戈壁滩,颓岩乱石,土丘连绵,众人忙忙往其间穿行,在一片高耸嶙峋的风磨岩后找到阴凉之地。
春天骑了一夜,双腿绵软,差点下不了马,好不容易在一块岩石上坐定,气喘吁吁,抱着水囊续命,李渭叮嘱她:“还有两日到野马泉,可许你多喝两口水,但不许一口饮尽。”
春天抱着水囊乖乖点点头,李渭提着麸饼,去给两匹马补充粮草。
众人懒得收拾,都挑拣着阴凉处先歇一觉,刚躺下,呜呜刮过的热风乍然顿住。
而后是片刻的寂静,空气如凝固的浆糊,猛然间又有一股风从北方窜来,其声由低至高,低声如野兽低吼,高昂如铁叉扎入铜镜猛力划行,然后人人都尝到了一股浓重的土腥味,猛然灌入鼻腔,再侵入喉咙。
“爷爷,你去哪?”叩延英见爷爷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急步驱出石滩去探看情景,叼在嘴里的烟枪闷闷的掉
在了灰土里。
“你们都起来。”老叩延回头喊了一声,语气平淡又镇定,“黑沙暴来了。”
“黑沙暴?”
众人出石滩探看。刚进这石滩时,青冥红日,天地还是泾渭分明,此时天幕尽头有滚滚黑尘滚动,看起来若幻影,如渺梦。
沙暴来了。
老叩延蹙眉,面色冷静,指挥众人:“快,将骆驼骡马都绑在一处,把驮包用具全都解下,仔细躲着那些碎岩,若是被风砸下来,连命也没了。”
胡商们七手八脚的退回石滩,将骆驼骡马栓绑在一起,又去解包袱,还要顾着自己的水囊食物,驮马的粮秣,几人越急越乱,越乱越急。
叩延英这时还叉着腰,双眼发亮的望着远处,他还是第一次见沙碛里大的沙暴,兴奋的在空地上蹲了个鲤鱼打挺:“哼!哈!沙暴来了!”被老叩延敲脑袋:“你这皮孩子,赶紧去帮忙!”
黄三丁两人无甚行囊,将马匹栓好后,也来帮着胡商们拉扯骆驼,捧抱包袱。
李渭看着天幕处浓郁的一团混沌,见怪不怪,语气镇定指挥春天:“穿上风帽、面衣。”
他迈向马匹,解下水粮送至她怀中,将她往一处巨岩墙根一送,将毡毯披在她身上,“趴在地上,别抬头。”
春天心中既慌张又新奇,从善如流,趴倒在沙地里,又禁不住四下张望,见李渭将马匹和商队的驮群绑在一处,温顺的牲畜们挤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