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破天荒的没去妥协,但也不再严辞斥责。
她始终记得黄老大夫的医嘱,不愿简雅多思多虑,多伤心。
那些教训的话被简雅的眼泪堵在心里,心里有些闷闷的,说不出的怅然。
她黑着脸,任简雅抱着,默默地想心事。
在简淡回家之前,简雅待人大方,进退有度。
在简淡回来之后,简雅接连生病,尖刻自私。
可见,简淡是关键。
那么,能不能把简淡送走呢?
这个念头一起,崔氏就在心里摇了摇头。
简淡才会回来,还未及笄,送回林家和早早嫁出去都不现实。
而且,老太爷已经答应简淡,亲事由他亲自负责,她这个亲生母亲在这方面能做的有限。
除非人为地制造一个既成事实,让简淡不嫁也得嫁。
她想过了,这个人选,崔晔最合适。
一方面,崔家是大族,更是简淡外家,简淡嫁过去不会吃苦;另一方面崔晔是崔家嫡长孙,人品好,才学好,简淡嫁过去就是宗妇。
虽是继妻,且有继子,简淡好像吃了亏,但她如今的名声也是硬伤,在京城未必找得到比崔晔更优秀的男人。
两相迁就一下,还是挺般配的。
想到这里,崔氏在心里点点头,就这么办了吧。
简淡脸蛋好看,头脑不错,性格坚毅,对崔家有益无害,父亲那边只会夸她做得好。
至于简老太爷,就算他知道真相,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她是崔家女,生了简家的嫡长孙,还能休了她怎的?
“太太,饭菜摆好了。”王妈妈禀报道。
“哦……”崔氏把胳膊从简雅手中抽出来,站起身,扶正简雅头上歪了的钗鬟,说道:“小雅,女孩子家,最忌恃宠而骄,不明事理,娘希望你真的知道错了。”
简雅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
午饭后,崔晔崔逸被黄妈妈送回外院客房。
屏退几个仆从,崔逸把野菊花笔洗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到书案上,说道:“咱们这两个表妹长得确实像,如果她们不说话,不走动,完全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崔晔脱掉鞋子,躺在屏风后的小床上,“二表妹柔婉秀气,三表妹开朗大方,
仔细看,区别还是有的。”
“还是大哥细心,那大哥有没有觉得小姑姑对三表妹有些冷淡?”
“大概吧。”崔晔闭上眼睛。
他来之前,听祖母说过,二表妹身子骨不好,是胎里带来的,小姑姑因此对三表妹多有不满。
三表妹刚从林家回来,小姑姑对其冷淡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三表妹对小姑姑只怕也没有多少感情。
母女之间暗潮汹涌。
另外,简家突然分家,只怕这其中还存在着更大更隐秘的矛盾,他和七弟周旋其中时,需多加小心才是。
他告诫崔逸两句,忽忽悠悠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申时过半。
崔逸和简思越正坐在书案旁小声讨论一篇时文。
简思敏也在,手里甩着一根双节棍,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闲书。
简思敏听到走路声,赶紧站了起来,叫道:“大哥,大表哥醒了,走吧走吧,咱们先去园子里逛逛,然后就可以用晚膳了。”
崔晔笑道:“敏表弟饿了吗?”
简思敏把双节棍一抖,利落地做了个起手式,“最近在练棍法,饿得快。大表哥七表哥,等会儿我给你们打几招,如何?”
“表哥拭目以待。”
……
花园里。
简淡正带着红釉在荷塘边上摘荷叶——她让管家买了两只鸡,一只炖汤,一只做荷叶鸡。
小姑娘站在池塘边上,伸长手臂,撅着屁1股,努力去摘三尺开外的一朵盛开的荷花。
简思敏走近时,看到的就是简淡倾斜着、马上就要掉下去的样子。
他冒冒失失地大喊一声:“三姐小心!”
花园很静,简淡又专心,被吓了一大跳,身体失衡,直直地下坠,“扑通”一声落到了水里。
--她所在的地方是深水区,旁边有个小牌子,上书:水深五尺。
红釉在另一边的浅滩摘荷叶,当下魂飞魄散,小丫头像只受惊的老母鸡一般,赤着足,呼打着两条胳膊飞奔过来,“姑娘,姑娘……”
简思敏被吓傻了。
简思越反应最快,跑得也最快,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池塘边,正要下水,就见简淡从水里钻了出来。
她顺手折下一只大荷叶挡住胸口,笑着说道:“大哥莫慌,三妹会浮水。”
少女站在水里,浅色短襦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上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珠,形容狼狈,明明出了大丑,却丝毫不见局促,笑容恬淡自然,举止落落大方。
简思越松了口气,伸出手,“大哥拉你上来。”
“好。”简淡把散落的荷花捞起来,扔给红釉,这才上岸。
简思越从袖子里扯出帕子,亲自给她擦了脸,“没事就好,快回去换衣裳,省得着凉。”
简思敏凑上来,耷拉着脑袋赔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