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事。我那时候心态变了,他和我关系也不太好。那就是我一时冲动说出来的,是我欠了考虑。”
“……”
“可是哥——”
“我不是完美的,谢雪。你哥也只是个普通人,会怕,会担心,你那时候才那么小,我亲眼看着他被杀,我没有办法再在医疗系统坚持下去……我怕了,我离职了。事情就是这样。”
几许沉默。
谢雪的声音像是无助的小猫:“……哥,你连和我们,你都不能说真话吗?”
谢清呈出了很久的神,眼睛里仿佛闪过过往的幽灵,他最后闭上眼,低了头,手合十,抵在眉心间,他轻声地:“我说的,就是真相。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这一夜的谈话,最终还是以漫长的沉默作为了终结。
谢清呈是个很固执的人,这一点,房间里的三个聆听者都非常地清楚。
“这张卡里有三万块钱,黎姨,您拿着。邻居家损坏的那些东西,我们不可能说不赔就不赔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件事,他们也不会无故受这个连累。”谢清呈说,“剩下的情况,我会想办法处理,您安心在家里,别往外跑去。”
“小谢……”
谢清呈的眼睛和他母亲是很像的,和周木英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和周木英一模一样的硬气。
黎姨的心又抽了一下。
她是济慈堂的弃婴,年轻时当过沪州夜总会的坐/台小姐,伺候那些毛巾老客,别人都说她是个裤/裆发臭的婊/子,周木英在扫黄打非的任务中审了这个女人。
黎妙晴那时候谁都不服,叼了根问警察要来的烟,坐在审讯室内,一句话也不肯交代。
她说我就是个臭裤/裆的婊/子,怎么着,你们抓了我,我回头还出去卖,要你们管!
周木英说,黎妙晴,你才十七岁。我不想把你送进去,那地方你进去了,出来之后你整个人生就都沾上墨了。
我知道你没有父母,没有家庭,这是我的名片,这是我们办公室的电话,这个,是我家里的电话,私人的。
你有什么事情你找我。我不仅仅是个警察,我也是个女人,是个妈妈。我不想看着一个都还没成年的女孩子走这样一条路。
你叫我木英吧,不用叫我周警官。
我可以帮你的,你不用怕。
当时,就是那样一双桃花眼,在审讯室望过来,望向她。
黎妙晴觉得的身子像是地震了,震源是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后来就成了周木英三教九流的朋友中的一个。
这段关系维系的很稳定,周木英对这个失/足少女一直关照着,逢年过节都可怜她,让她上自己家来吃饭,从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周木英和谢平落魄时找不到合适的住处,黎妙晴就在自己住的陌雨巷给他们打听了一个二手房交易,因此和他们成了邻居。
之后二十多年风风雨雨,黎妙晴再也没有接触过那些肮脏不堪的皮肉营生,她做旗袍,当裁缝,给周木英缝了一件又一件华美的袍。
现在黎妙晴都已经两鬓斑了,周木英是泉下骨。
她给周姐姐做的最后一件旗袍,是周木英的寿衣,很漂亮的锦缎,她特意缝了长袖,好掩盖住周木英的断臂。
因为黎妙晴知道,周警官不仅仅是个警官,她还是个女人,是个母亲,是个妻子。
她是爱美的。
她是最美的……有那样一双坚定的,明亮的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仿佛隔着岁月,望着早已面有皱痕的黎妙晴。
谢清呈:“这么多事儿都过来了,这一点对我而言真不算什么东西。”
黎妙晴一声叹息,终究什么也不再多说了。
谢清呈安顿着女人和女孩儿歇下。
外面开始下雨。
夜更深了。
谢清呈披了件秋款外套,拿了两把雨伞,一把递给了陈慢。
“早些回去吧。”
“……哥,你今晚不住这儿吗?”陈慢有些意外,他以为按照谢清呈的性格,今天是一定会陪着谢雪的。
但谢清呈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额头像火烧一样烫,身子绵软无力,更别说某处那难以启齿的痛和麻。
如果陈慢仔细一点的话,就会发现谢清呈今晚根本没怎么坐下来过。
“不住了。学校有点事,要先回宿舍去。”
“那我送你吧……”
谢清呈推开门,外面吹进来一阵秋雨的凉意。
“不用。”他掌了黑色碳素柄大伞,裹紧了秋款风衣,走进了黑沉沉的夜色里。
他没有办法再伪装太久,他能感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渗透了,潮热一阵又一阵地上涌,他的脸很烫,眼眩晕,一半的神识都好像被生生抽离了肉/体。
陈慢:“那你……”
“走了。今天辛苦你。你也早点回家。”
走到巷子外,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还有人冒着雨在外面苦等着,谢清呈都佩服他们的毅力。他在警戒线内叫了辆的士,车来了,他收了伞就钻进了出租里,把爆炸般的吵闹和闪光灯都隔绝在外。
他一上车就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