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贺继威和吕知书瞒着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他们自己。虽然贺予在公开场合从来没有残忍伤害过其他人或者动物,但几乎所有医生对他的暴力评判等级都达到了和变态杀人狂差不多的指数。
贺继威面颊鼓动,半晌说:“这是为了你好。”
贺予在拘束带里随意动了动,微笑:“谢谢。”
贺继威:“……什么时候病情恶化得这么严重了,也不说?”
“我好像是个神经病,”贺予漫不经心地,“您指望我说什么?”
“贺予,再这样下去你恐怕不得不被送到病院强制隔离。”贺继威压低了声音,眼神有些复杂,“你想失去自由吗?像个动物一样被关起来?我和你妈替你隐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尽量正常地——”
“就是为了能够让贺家尽量正常地运转下去,长盛久荫。”贺予目望天花板,淡笑着。
贺继威像是被割了声带似的,陡地沉默了。
“而不是哪天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什么,贺家那个看上去光鲜亮丽,品学兼优的长子,原来是个疯子。隐藏得真深。原来贺家这么烂——还是做医药的呢,自己的病都医不好。”
他转过头来,手脚被缚,却言笑晏晏,气质恐怖:“我说的对吗?爸爸?”
贺继威脸色灰败,神情很愤怒,但那愤怒里似乎又终究流露出一丝对于贺予的愧疚。
贺予看不见,眼神是空的。
“你们当初生下我之后发现我有病,直接掐死就算了。还留着我干什么。你们终日战战兢兢,我每天行尸走肉,实在是互相折磨,很没意思。”
“贺予……”
“您走吧,有您在这里我不习惯,疯得更厉害,往后藏不住,恐怕要丢尽你们的脸。”
贺继威似乎想说几句软话,但是他和大儿子见面的次数实在寒碜得可怜,他又位高权重,发号施令惯了,柔软对他而言远比坚硬更难。
“……”
贺予在床上侧过了脸,不想看他老子。
屋内静得可怕。
而在这寂静的过程中,贺继威的眼神慢慢地从愤怒变为了愧疚,从愧疚变为了悲痛,从悲痛最终又尽力归为平静。
他开始为刚才一进门给贺予的那一巴掌而后悔了。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没有控制住。
他知道了贺予坠楼——虽然楼层不高。
他看到了吕芝书被贺予逼得那么难堪。
他那一瞬间的疲惫和怒火,后怕和焦虑都是最真实的,裹挟着他的手,不受控地就抽在了贺予脸上。
他虽然没怎么陪伴过贺予,但确实也没打过贺予,这是第一次。
无论他对贺予有多淡,他们都是父子,他见贺予疯到这个地步也不吭声,说不气,那是假的。
他这会儿受不住了。
拉了把椅子,在贺予床边坐下。
父亲低下头,什么也没说,似乎什么也都不想和他说,只是查看了贺予的伤势,然后——
“咔哒。”
轻微的声响。
贺继威把他的拘束带解开了。
“……”贺予睁开了眼。
贺继威松开他的带子之后,又是好久没说话。
父子俩面面相觑,沉默的厉害。
贺继威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这间卧室了,他在这沉默中,将视线转移,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贺予空荡荡的床头。
他决心开口了,语气显得很疲倦,但也不再那么严厉,那么不近人情了:“……贺予。我记得,你床头柜上原来有一张咱们三个人的合影。”
“那还是你四岁时候的照片吧,我们一起在黄石公园照的……”
贺予也开了口,语气还是很冷,但好歹是回他了:“那照片我已经丢了十年了。”
“……”
明明是装潢如此精致的别墅房间,这一刻却冷得好像冰窖。
贺继威叹了口气,想敲一支烟出来抽。
贺予说:“我不喜欢二手烟。你如果要抽,那就出去抽吧。”
“……”贺继威咳嗽一声,讪讪地把烟收回去了,“我烟瘾不重。不抽了。刚才的事……是我不好,我激动了。”
“贺予,我在这儿陪你一会儿吧。”
如果这句话换到十年前,贺予会心软。
换到十五年前,贺予甚至会哭。
但是现在,终究是太迟了一些。贺予的心上已经生出了厚厚的茧,这一点微薄的温柔,只会让他觉得心脏被打搅了,却感知不到任何明朗的情绪。
贺继威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很怨我们,自从你弟弟来到这世上之后,我们确实陪你陪得太少,我不想多辩解什么,做的不好就是做的不好,我们对你的忽视实在是不能推卸的一个事实。”
父亲把玩着那支未点燃的烟,低声说道。
“那不算是忽视。”贺予淡道,“说是厌恶好像更贴切点。”
贺继威的手抖了一下。
他也发觉贺予好像变得更狠锐了。
以前贺予不会这样直白地和他说话,哪怕心有不满,口头的客套和礼貌,也总是在的。
贺继威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