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尬色。 絮雨不再说话,转身整理工案。 他看着她背影。 絮雨理完,转回来。 “世子,不早了,我也乏了,明日还要作画,我去歇了,世子请自便。” 她行了一礼,待要离去,忽然听他在后说道:“你和那姓裴的是何关系?” 絮雨脚步倏然停顿,回过头,见他表情不复片刻前那般愤懑,转成一副高深模样,双目紧紧盯着她。 “你何意?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絮雨深心里立刻竖起戒备,面上若无其事地应。 宇文峙走向她。 “是吗?难道你们不曾有过婚约,关系匪浅?” 他停在她的面前,玩味般慢慢地道。 …… 一个白天,承平都在左卫将府值事,傍晚才返进奏院。他下了马,将缰绳丢给随行,心事重重向里走去。 婢女们守他许久,无不笑脸来迎。 将府供应的餐饭他是吃不惯的,此刻必定早已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她们早命庖妇备了一头他喜食的乳羔,此时正架在炭火上细细地烤炙着,皮脆里嫩,金黄色的羊油滋滋往外冒,肉上插着一柄小银刀。 平常这个时刻,他更衣后,坐在食案之前,用刀割下肉条,往一只鎏金八瓣莲纹碟里蘸。那碟中盛着混合的豆豉、椒盐、葱白和酱芥,香气扑鼻,肉裹沾满汁料,连同一块刚出炉的饱浸了羊油的热软饼,叫人不禁食指大动。在他饱啖美味的羊肉卷饼之后,也会有人捧出一盘昨夜起便盛在冰鉴里的晶莹樱桃,让他能用这清凉而甜软的果子清口。吃饱之后,天也黑了,他将枕在一名最受他宠的面目姣好的婢女的大腿股上,在她手中那熏满沉香的罗扇摇出的阵阵香风中入眠,渡过一个逍遥的酣梦长夜。 但是此刻却和往常不同。他赶走所有婢女,并不许来扰。躁郁地扯下他其实从未戴习惯的圣朝男子的幞头,解了腰带,在她们不安的注目中径直回往寝堂,躺了下去。在闭目片刻之后,他又睁眼,这一次,终于下定决心。 他大步走了出来,正要呼人为他更衣备马,他要再次外出,顿住。 裴萧元立在堂中,正与婢女们轻声说着话,忽然看到他现身,望了过来,含笑点头。 “阿狻儿,我想着你到底能生我几日的气。这回竟超过三天了。你既不来我那里,那便我来找你。”他笑着说道,指了指带来的两瓮酒。 “此为桂花醑,是你最喜的长安酒。正好方才她们说有烤乳羊,何不就酒,请我也饱餐一顿?” 承平愣怔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大步上前,咚的一声,又一拳重重击在裴萧元的胸前。 “谁说我生气!方才正想去你那里!” “&ash;&ash;✇()✇” 裴萧元望着他开口。 “你没有不好!”承平打断他话。 “是我不好!分明你叮嘱了勿去扰她,我忍不住又回去找!险些给她惹祸。原本我该再等等,等她出宫。” 渐渐月上中天。 承平已是醉态可掬,却仿佛还不尽兴,将手中的葡萄纹银酒杯抛开,抱起整只酒瓮,仰头就着瓮口,咕咚咕咚将剩的酒悉数喝下,猛地振臂,他手中的空瓮便飞了出去,在夜空中幻出一道弧形的影,最后咚一声,坠沉在了远处那漂着芙蕖碧叶的池面中央,近畔水下吐泡的几只肥头锦鲤受惊,猛地弓身跃起,鱼尾击打水面,发出啪啪的响亮之声。 “痛快!好酒!许久没如此畅快了!” 承平哈哈大笑,从地簟上站了起来,身体又摇摇晃晃,再次趺坐到地。 “我告诉你,我回去找她,是想向她解释清楚,那日在郡守府她听到的自我口中出来的混话,全是我之过错,和你无半分干系。我却没想到宇文家的小畜生竟也跟来了。你知他开口第一句说的是甚话?” 他面容通红,此刻连坐也坐不住了,身躯歪向一侧。 “他竟说孤男寡女!” 他打了个酒嗝。 裴萧元目光微动,自凭几上收臂,缓缓坐直了身体。 “应当是他偷听到了我和她说的话,知道了她是女子的事!当时我便想杀了他,一时怒气冲心,也就没顾那么多……你莫怪我……” 他的声音渐渐含糊,一晃,人倒在地簟上,醉睡了过去。 “……裴二……我也知道……我们再不是昔日少年,当担当承事……但我就这性子……谁对我好,我可以剥皮剔骨回报……谁是我仇敌,我必挖心摧肝,拿来佐酒……” 他闭着目,口中含含糊糊地念着,慢慢不动,彻底睡了过去。 裴萧元凝望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