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伯父夸奖。” 裴冀亲手为侄儿斟茶,裴萧元见状,忙起身抢夺,裴冀道:“无妨,这里没有外人,就让伯父替你倒杯你那徒儿煮的茶水又能如何。” 裴萧元停下,缩回手,转到近旁溪边,俯身洗净双手,一并掬泉,净了下面。在除去路上沾惹来的风尘后,他回来端坐,双手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裴冀望着他道:“伯父此行来苍山,除为探望陛下病况,另外也办了件事。” “伯父已在陛下面前,代你正式向公主求亲了。” 裴冀的面上带笑,声音很是平静,仿佛这是再寻不过的一件事。 裴萧元的面上掠过一道复杂难辨的神色,分不清是欣喜还是惊异,抑 或更是带了几分迷惘之色。他那一双因为常年掌握兵器而生满刺茧的双手就这样端着茶盏, 凝固在半空, 片刻后,人才动了一下,缓缓放落茶盏。 “伯父——”他略带几分艰难地出声,嗓音有些干涩。 “侄儿不明白,伯父为何如此行事?” “你还是和年初时的心情一样,不愿娶叶小娘子吗?”裴冀反问了一句。 裴萧元面上登时露出异样之色,一时间,似有无数的言语纷争着就要出口,然而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双目落到布在石桌的残棋上,只道:“伯父何必明知故问。她已经不是叶小娘子了。” “是,”裴冀点头,“她确实已不是当初的叶小娘子了,但对于知道她的人而言,区别很大吗?二郎你会因为她如今变作公主,便由爱转嗔,不复相见?” 细汗自裴萧元刚洗干净的额面上渗出。他显出几分局促的神色,仿佛有芒刺正在扎背。 “我自然不会。”他应道。 “但她既成为公主,又岂是我能高攀得起的。我知伯父你是为了我好,但这回和上次不同……” 他顿了一下,抬手,揩了下额头的汗,随即用稍稍加重的语气,说道:“倘若前些时日我在的话,我是不会答应伯父为我到陛下面前提这种事的。” “你倒也不必如此过虑。”裴冀应道,“我看圣人对你也是怨气冲天的,未必就愿意应伯父之求,将公主许你。” 裴萧元抬目,望向对面。 “这回和前次为你定亲不同。伯父之所以替你求亲,完全是为公主的缘故。” “二郎,你扪心自问,如公主那样的女子,倘若她被人求走,作了他人之妻,你当真不会抱恨终身?” “你是我带大的,我知你心事太重,顾虑什么。我是怕你将来追悔莫及,所以趁陛下还没做好决定,为你争一个可能的机会,如此而已。最后成或不成,不在我是否为你提亲,在你自己。” 夕阳慢慢地从林头后下坠,天光仿佛瞬间笼罩了一层暗沉的夜光,有归巢的鸦雀开始在周围盘旋,发出阵阵噪鸣之声。 裴萧元便端坐在这片浓重的暮影里,双目望着面前的残棋,身影凝定。 “伯父。”良久,他再次缓缓抬目,望向裴冀。 “当年北渊一战,皇帝究竟是否元凶?伯父你又知道多少?” “这句话,侄儿早就想问了,可否请伯父如实告知?” 对他突然问出如此一句可谓是大逆的话,裴冀仿佛也毫不惊怪,只看了他一眼。 “你问皇帝是否元凶,伯父无法作答,因伯父并不十分清楚当年内情。当时伯父也遇变故,被羁绊在了南方,无法脱身及时返回长安。但在当中,皇帝必然不可能完全无辜。这一点,你既问了,我也不妨直说。” 裴萧元的目光在暮色里变得闪烁不定起来,忽然,耳中听到裴冀问自己:“二郎,你在想甚?” 他垂下眼目,不应。 裴冀凝视了他 片刻:“方才我若是告诉你,一切都是皇帝的过错,是他为着一己之私,害杀了你的父亲和大兄,你又打算如何?与皇帝为敌,颠覆朝堂,以求复仇吗?” “←()_←” 裴冀的声音不觉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纵然今上非无辜之身,甚至私德有亏,但于一个皇帝该做的事,他也算是躬体力行,并无可指摘之处。更何况,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虽非仁善之人,却也绝非那种为达目的便可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以私仇而乱天下,这绝不是你父亲愿意看到的情景!” 在变得愈发聒噪的一片昏鸟归巢声中,木阴下的裴萧元抬起了头:“伯父,方才你也说了,皇帝必定不是无辜之身。侄儿可以因他身份,不报私仇,但若明知当年之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了,侄儿还是困于爱欲,求娶他的女儿,则侄儿又是什么人?这与见色忘义之徒,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