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必竭尽全力。” 当放下茶盏,再次抬眼,他已恢复自己向来的沉稳之态。她却微垂螓首,双目落在了面前的茶盏之上,仿佛怀着心事。 “你……伤如何了?” 他等了片刻,终于,当忍不住问出这一句话时,那在他心中已压坠许久的负疚和随之而来的懊悔也满涌而出。 “我听说……你还伤了自己手腕?” 他究竟是何等狠心之人,在这一刻,竟还能忍着,不去拿她手腕亲自察看,他在心里茫茫然想道。 她沉默着。 风时不时吹进来几片雪花,沾落在她鬓上,又融化,消失不见。却有一片分外坚持,始终紧紧贴吻着她的发丝,不肯离开。 又一片,悠悠飘落。 原不是雪,是亭角上的萼梅瓣落。 “全都是我的过错。”他凝视着,压抑着胸间闷涨的钝痛之感,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道。 “倘若我那夜没有入宫,你便不会因我而一再受伤。我该死。此生无论如何弥补,恐怕都将无法回报公主了。” 她依然沉默着。 一阵寒风忽然从她身后的河面上卷来,挟裹着大片的雪,猛地扑入离亭,吹得她发上的两片梅瓣随着雪片消 失,她人更是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刻,便要被这风雪吹倒在地。 裴萧元一下站了起来,掀起自己大氅,俯身向她,挡在了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掩在了自己的氅下。 “我送公主回吧!” 他决定就此终结了。 能如此意外见上一面,喝过她的饯行茶,于他而言,已是足够。 絮雨却没有起身,只抬起面脸,看着他问道:“那夜,如果你知道我会因你而受伤,你还会去吗?” 裴萧元一怔,随即断然摇头。 絮雨一笑,轻声又道:“那么过后呢?在你已经知晓我阿耶是北渊之战的主使人后,你还会因为我,一直都那样忍下去吗?” 裴萧元低头,看着被庇护在自己大氅里的她,不答。 风消失了。 “请郎君归坐。”絮雨说道。 裴萧元收回自己的大氅,慢慢退坐了回去。 “方才你说你错了。你并没有错。真相残酷,但必须直面。逃避是没有用的,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清楚地知道。此前有些事,我也一直在逃避。”她悠悠地道。 “便好像方才你说,你若知道我会受伤,可以为我忍下那一次。甚至,你能够忍一辈子。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这件事,你非但没有半点错,错的,反而是我。你无须有半点自责。” 见他神情微动,似要开口,絮雨摇头:“我之所言,完全出于肺腑。” “倘若说,迄今为止,活到如今,何事是我做过最为后悔的,那便是我叫你做了我的驸马。” 裴萧元的眉微微动了一下。 “自然了,错不在你,完全在我。”絮雨续道。 “你不必有半点自责,该自责和后悔的人,应当是我。” “嫮儿!” 裴萧元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小名。接着,他挺身前倾,双手按压在了案面之上,朝她靠了些过来。 他望着她,眉峰紧皱,目光中满是复杂难言的神色。 仿佛是第一次,在两人亲密之外的时刻,听到他如此叫自己。 絮雨微微一笑,掌心朝天,以讨要的姿势,向他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你的鱼符,可还带在身边?” 裴萧元起初仿佛一怔,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他沉默着,不答,身体一动不动。 “倘若在,便还给我吧。” 絮雨说道。半晌,见他恍若未闻,只那样看着自己,便也如他那样直起身,朝他也倾身靠了过去,等臂可以够到了,她的手便缓缓探到他腰间蹀躞带的位置,寻到了一只小皮袋,摸索着,掏了进去。 指尖触到一面冰冷的硬物。她顿了一下,拿住了,待要抽出,忽然,手背一凉,一只大手压了下来,五指攥拢,登时将她的手连同指尖之物紧紧包住,一下便阻了她的抽离。 在絮雨的记忆里,他的掌心一向是干爽而温暖的。然而此刻,这只攥握着她的大 手,触感却是如此的冰冷。粗糙而冰冷。 她试了下,想抽离,无论如何也抽不出,反而被他攥得更紧。 “嫮儿,对不起……” 中间隔着一张小案而已,二人皆是微微倾身朝向对方,她一手又被他如此握住了,两张脸面便不可避免地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