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世子用一种了然的同情姿态看着花夭,叹息道:“你是我魏国的名将,又身负诛灭奸邪的功绩,如你这样的英雄,若是和异国的将领有染,定会成为军中难以忍受的污点……”
“而那马文才在梁国荣宠正盛、又位高权重身家丰厚,这般年纪还未婚娶,必定是所图不小,说不得谋求的是如王、谢那般的高门女子,也只有那般出身的女子才能对他有所裨益。”
“将军虽巾帼不让须眉,但梁人不似我鲜卑男儿,他们最重出身,将军不过一将门军户女子,马文才怎会与将军成婚?更别说等将军回到魏国,便是两地相处,见一面都难,更别提什么未来如何!”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但我不同,我虽比将军小上几岁,但家中并未为我许下婚事,我是父亲的嫡长子,是北海王世子,我的正妻乃是未来的王妃,若将军愿委身于我,待父王成就大业,将军不止是功臣,亦是……”
他语意未尽,但相信花夭听得懂。
正因为花夭听得懂,她越发觉得北海王世子有意思:
“你竟对我和马文才有私情毫不芥蒂?你觉得我会舍马文才而选你那个不知道成不成数的正妻之位?你不怕马文才听到你撬他墙角,一气之下在回国的路上把你们卖了吗?”
对于花夭所说的疑问,北海王世子倒一点都不觉得羞惭。
魏国女性地位不低,鲜卑女儿未婚前追求男子亦是常事,未婚前有过几段风流艳史的公主、贵女也并不少见,只是成亲之后,女性大多善妒,相对的便也收敛自己,所以做妇人时倒比做女郎时端庄的多。
拜花夭之前“忠勇”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他将花夭当成了那种严肃端方的臣子,虽知道马文才和花夭可能两情相悦,却不觉得两人的感情如何“感天动地”,而且这两人无论是门第、地位、性格、格局都相差太大,北海王世子不相信花夭不明白他们没有未来。
所以北海王世子故作一副“坦荡”的样子,自信地说出他的打算:
“在下相信将军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将军看不上在下,但在下正妻的这个位置却也有不少好处。”
“若将军不愿马侍郎伤心,可由父皇先定下你我二人的婚书,各持一份,待马将军将我等送回国内、返程离开后,再公诸于世、行礼成亲……”
他说到这里,看向花夭的表情倒真是“情深意切”。
“如此一来,既不必让马侍郎心生怨怼,也可让将军安心,可好?”
花夭面无表情,好似正在思考得失。没一会儿,她叹气道:“世子说的头头是道,却忘了以我的出身,连马文才的妻子都做不得,哪里做得了你的正妻?”
这一叹既忧又怨,还带着自苦之意,让北海王世子浑身一震。
“将军何必妄自菲薄?有黑山军为嫁妆,将军何人嫁不得?!再说,父皇帐下并无大将,将军倒是手握军权,还怕谁能反对不成?!”
花夭闻言,手掌在榻枕上不停抚动,垂眸轻笑。
“世子倒是坦诚,想要黑山军,便拿自己来换,比你那只知威逼利诱的父亲好多了。”
北海王世子还未欣喜,却见花夭将头一抬,挑眉又道:“但你现在说得天花乱坠,对我来说,都是无益。”
“你不过是北海王世子,又不是北海王,更不是魏帝,你对我允诺什么,又岂能取信于我?”
北海王世子一怔,继而面红耳赤,讷不能言。
“你说的没错,我与马文才相交伊始,便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你说的位置,我也确实想要,但对我而言,一个世子妃的位置,实在没什么意思。”
花夭摊了摊手。
“你要和我结盟,无非是觉得北海王对你并不重视,要我的黑山军为你借势,更有可能,想要在回国路上一鸣惊人、获得更多的支持。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子,你想补偿我,让我和你冰释前嫌,并全力帮你,可以……”
她当着北海王世子的面,笑得豪气万千。
“你什么时候真成了北海王,我再带着我的黑山军给你做嫁妆!”
***
北海王世子是带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离开的。
花夭虽然不是什么城府深沉之人,但没忽视他走时眼中闪过的野心和不甘。
在被囚禁的那些日子里,她曾不止一次的听见过北海王那些亲信背后的窃窃私语,那些对北海王世子是个能主事的庆幸、对北海王志大才疏的感慨,以及那些背后的蠢蠢欲动。
都是一群蠢货,还老想着算计别人,也就他们把这“北海王”的王爵当成天下至宝,她连“保母”都不愿意当,能看得上什么“北海王世子妃”?
花夭撇了撇嘴,一点心思都不想放在北海王父子身上了。
“你倒是敢夸海口……”
随着一声轻哼,身着朝服的马文才从隔壁的药室侧身闪入,没好气地说道:“你的黑山军吃我的,喝我的,做着我的买卖,还想着拿去给别人当嫁妆?”
他在隔壁听得想直接掐死北海王世子算了,如今气不顺意不平,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捏住了花夭的耳垂,用力揉搓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