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而且他这样案牍劳形的同时,竟然还没忘记打扮自己。 ……过于细心了。 漆黑的束髻冠上镶了一块白玉,与他腰间的玉佩颜色十分相称,深色氅衣里,又配了一条绛红的蜀锦腰带,身上熏了不知什么香,整个人就像是皑皑冰雪下的寒梅,闻起来神清气爽,看起来赏心悦目。 ……但她凭借着好眼力,还是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将军认为此举如何呢?” 陈群和颜悦色地捧着竹简,正在问她。 “长文心细如发,想得这样周全!”她夸了一句,想了想又说,“你一定是辛苦了!” 纪律委员的眼皮垂下去,睫毛一闪一闪的,似乎在微笑,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很低地回道: “将军心系生民,在下只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群,一时心里也有些感动,很想再多说几句和蔼可亲的话,跟他拉近一点距离,搞好关系。 “你太谦虚了!”她连忙说,“我哪能看不出来呢?你眼皮下面,擦了粉的!” 陈群忽然抬起了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这里,”她指了指他的眼睛下面,又指指自己那个位置,很亲热地说道,“粉有点没抹匀。” ……她这些同僚里,最难搞好关系的莫过于陈群。 ……今天也是无法搞好关系的一天。 田豫就非常的自然不做作,黑眼圈是持续挂在脸上的。 而且忙起来就饭也不吃,衣服也不换,跟一群小吏待在一间大屋子里,到处都是竹简的霉味儿,到处都是墨汁的臭味儿,到处都是人多了挤在一起所散发的那股……反正她在军营里待久了,就很习惯的那股发酵味儿。 当他发现她走进来,准备起身向她行礼时的时候,她赶紧凑了过去制止了她。 “国让啊,”她忙忙地说道,“不是明年春时才开始吗?你现在就这样劳累起来怎么行?” “不要紧的,”他笑眯眯地说道,“时值岁末,安置流民、封赏将士、整治各地吏治的事都赶在了一起,因此繁忙,并不独因将军之事啊。” “那也得注意些身体,”她说道,“这些事忙完了就可以过年了吧?到时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主公有信至,听说寿春的许多宝货也要送到了,”田豫笑眯眯地说道,“我已经写信给冀州的船商,请他们多运些粮食过来,到时正可将那些财物变卖掉。” ……她都要把寿春宫给忘了。 但是田豫这样一提起,她立刻又有了兴致,“国让可曾听说袁术那座宫殿是何模样?” “略有耳闻。”田豫点点头。 “特别好看!”她比比划划,“就好像神仙住的宫殿似的!里面全是各种金银宝石,霞光万丈!瑞气千条!” “嗯,嗯。” “所以我觉得,咱们今冬的粮食要是够吃的话……” 田豫平静地看着她,“将军觉得,粮食够吃吗?剧城的士庶,军营的士兵,青州十几万流民,还有被水淹过的下邳城那些百姓们,将军以为呢?” 她有点失望地不吭声了。 这位主簿忽然又笑了起来,“将军既然喜爱这些珍玩珠玉,待辎车运到时,我为将军留一双象箸如何?” 象箸?象牙筷子?为什么是象牙筷子? 她已经溜达着看完了一圈黑眼圈,还剩一个张辽。 张辽平时一般在三个地方刷新,要么是城外的军营,找太史慈聊天喝酒,要么是郡守府,拉着她一起去骑马,要么是在早食坊。 ……这名字有点怪异,其实是并州骑兵的居住区,原本因为位置比较靠东,所以叫辰初坊,但是这里卖早点的特别多,大家逐渐就这么叫了。 太阳渐渐西下,还没到晡时,但客舍里已经有人在吃汤饼了,味道飘得特别远,一闻就知道是羊肉汤,加了茱萸,因此带些辛辣。 ……当然加得最多的,味道也最浓的肯定是醋,飘出去几里地远,有受不了这个味儿的就捂着鼻子绕着走了,有喜欢这味道的就趋之若鹜,嘴角流下激动的泪水跟着进来了。 有并州人在一面吃喝,一面大声讲话,走近一看就看到了张辽正在一群老兵中间,听他们叽叽呱呱地讲着什么加了密的并州话。 有妇人走过来替他们添酒,跟他们闲聊几句,讲的也是并州话。 案上除了汤饼,还有一碟肉干,一碟鱼干,一碗蛤蜊,以及下酒必备的盐豆子。 张辽没怎么喝酒,就抓了一把豆子,一边听他们聊天,一边咯咯蹦蹦地嚼着豆子。 就特别的闲适,特别的安然,特别的…… ……特别的咸鱼。 因此她走进去时,就给张辽吓了一跳,手里握着的豆子赶紧倒回碟子里,拍拍手就起身了。 “悬鱼?你怎么来了?” 咳。 “我看到最近大家都——”她比比划划了一下黑眼圈,“以为文远肯定也在忙些什么,所以来看看你。” 张辽露齿一笑,“我什么也没忙,一点也不劳累,悬鱼挂念我,我很感激。” ……她看出来了。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