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跟着游轮游了很久, 偶尔游轮上会有一些被扔下的东西。
比方说茶杯盖,被拒绝的鲜花,还有差一点砸中她的空酒瓶。
她跟着游轮从下着暴雨的夜晚到雾霭朦胧的清晨, 用鲜花给自己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游轮上的旅客们纷纷从船厢里走出来,看朝阳和海景。
阮笙一缩脑袋, 潜入了海底。
她摇着尾巴,一路跟随着巨大的游轮,偶尔好奇地探探头, 看甲板上喂海鸟的情侣和笑容灿烂的孩童们。
有小孩子眼睛尖,注意到了她,兴奋地用手指着, 招呼父母:“看啊!有花环浮在水面上跟着我们欸!!”
阮笙立刻缩回海平面之下。
没人相信小孩子的话。
这回她小心谨慎了许多,贴着游轮前进, 这个位置是死角, 好处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坏处是容易被卷入游轮的涡轮之中。
中午的时候, 甲板上开起了露天烧烤派对。有乐队在欢呼声中演出,炭烤肉香和馥郁的酒水香气混合,在炙热的阳光下升温发酵, 让阮笙的脑袋晕乎乎的, 肚子咕咕的。
狂欢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彻底停歇。
阮笙在海面上捡到了很多东西。
连塑封都没拆的高档水果, 一枚漂亮的深粉色钻戒,还有崭新的红酒。
她吃掉了水果,把钻戒戴在手指上,然后去琢磨怎么开这瓶红酒。
被扔下来的空酒瓶和半空酒瓶有很多,完全没拆封的这是第一次。
她用人鱼尖锐的指甲去戳, 没效果。
她想了想,把钻戒取下来去撬木塞,依旧没撬开。
阮笙忧愁地把钻戒戴回去。
她好像有点知道这瓶酒为什么会被扔下来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夕阳开始落山。
残阳似血。
阮笙这一刻对这个词汇有了更加深刻的感受。
因为在海上,海天交界的地方都被抹成了一片猩红,看上去无比壮观美丽。
夕阳把这个原本并不交融的世界,变成了一个整体,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红色熔炉。
阮笙呆呆地看着,不觉睁大了眼睛。
水滴从她的脸颊上,睫毛上落下,她湿漉漉的脸好像也被抹了腮红一样明艳动人。
空无一人的甲板上,一个身影从船舱里走出。
那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白发青年,祂穿着白色西服,有一双美丽得无与伦比的鎏金瞳孔,走动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星光在浮动。
阮笙忍不住朝祂接近。
甲板上四下无人,只有青年一人靠着挡板。风把祂的头发吹起,祂伸手把一边的头发勾到耳后。
……救命,这个人好好看。
阮笙直勾勾地盯着祂的侧脸,鱼尾摆来摆去,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看了很久,因为觉得很熟悉,所以在脑海里拼命翻找着这张脸孔的信息。
当然没有结果。
青年在甲板上吹了多久的风,她就在游轮边扒了多久的梯子。
暮色四合。
月亮从云翳后悄悄露出了脸,海风变得有几分凉意。温温柔柔的月光轻纱似的撒在了波涛之上。
青年准备离开。
阮笙惊诧地回过神,心急地扒着梯子想追上,却想起来自己没有双腿,上不了梯子。
她滑进海里,翻了一个跟头,冲散了成群结队的沙丁鱼,一摆尾巴,飞快地又游出水面,抓紧了梯子一边的扶手。
一抬头,原本应该离开的青年正俯身面对着她,金瞳跟着海波一起荡漾。
阮笙感觉脸烫烫的,她把眼睛转过去,若无其事地用手整理了一下乱乱的头发,趁机用手背给脸颊降温。
欢快地拍打着海水的尾巴还是暴露了她。
青年支着下颌,歪着头,专注而又认真地看着她,阮笙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祂一眼。
祂居然笑了起来。
很快很快,很微弱的弧度,让阮笙几乎以为那个笑容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只这样一笑,万般温柔缱绻地涌上她的心头。
她发怔地看着祂,青年对她伸出了修长漂亮的手。
阮笙犹豫着把自己的手放在祂的手心,攀着扶梯,鱼尾在这一刻变成了人类的双腿,她没有任何不适,仿佛本就应该这样一般,踩着扶梯,走到跟他几乎平齐的高度。
那张脸放大了看,更让她心醉神迷。
假如至高神拥有一张脸的话,那应该就是这样了。阮笙没见过众神山的日出,也没见过众神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但是这一刻,她莫名想用这些词汇来为祂的面容作衬。
她腼腆地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水把祂的衣袖晕湿了一小片。
她连忙想抽手,没抽动。青年毫不介意地伸手,把她额前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用指腹抹她睫毛上和嘴唇上的水渍。
被祂手指摸过的地方,滚烫一片。
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