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想跟他讨论方才那个叫田不识的刺客,又想跟他解释自己为何穿成这样,又想问他今天这是闹哪一出,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贺戎川拾起那把匕首,放在眼?前端详,忽而开口:“方才那人拔刀时,你看得见。”
池奕心中陡然一沉,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刺杀贺戎川,却不介意被自己看见,所以证明自己和他是一伙的?
“可即便看见,我也来不及反应……”
“来不及?”贺戎川唇角勾出轻蔑,“抄起碗筷砸过来,足够了。”
“可是……”
“又要说你没?有?那般身手?”他起坐,顺手抛出匕首,它便插进池奕面前的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池奕平日被他恐吓惯了,知道刀子不会真?伤到?自己,却还是浑身一哆嗦,惹得头上钗环清脆作响。
明明是那个叫田不识的人搞刺杀,从哪个角度下手,和他池小奕有?什么关系啊!
“是,我从未习武,没?有?那般身手,抄起碗筷哪有?刀子落下的快。”池奕硬着?头皮辩解。
贺戎川重重哼了一声,这声闷哼不是惯常的淡漠傲慢,而是……
愤怒。愤怒从口鼻间喷薄而出,他负手扬头。
“五年前,姚翰远亲池氏一家进京投奔,不料路遇一伙歹人,池氏家人尽遭屠戮,尸身皆被抛入江河。此事姚翰查不到?,你以为朕也查不到??”
贺戎川瞟了一眼?那通身粉嫩之人,“彼时既已沉进水底,又是如何出现在行宫,出现在朕面
前的?”
池奕呆了,将这话咀嚼好?几遍,才稍稍明白?一些。
贺戎川的意思是,自己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池奕本人,是杀了真?池奕全?家,然后冒名顶替的!
而皇庄里住的那两?个大叔大婶,也不是什么池家人。他们和原身有?没?有?亲属关系不知道,但必定是和原身一起拦路杀人的共犯。
想明白?这些,池奕内心顿感绝望。根据之前的推断,自己是被淮王送进姚丞相府邸的,可具体的送法?一直不清楚。而听了这番话,就把整件事串了起来……
他是被淮王送进丞相府,再被姚丞相送进宫里,派去杀贺戎川的刺客!
现在贺戎川也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这把刀为什么插在自己面前,而不是自己脑袋上?
贺戎川想杀人不应该直接杀吗?为什么还要质问自己?他是在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吗?
可池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啊,总不能说那事是大叔大婶干的,十六岁的自己毫不知情吧?
“你不是很会狡辩么,也有?手段用尽的一日?”贺戎川淡淡回头,眼?神却在与?池奕相会时蓦地起了波澜。
“胆大包天!”
他突然高?声呵斥,然后单手掀翻整张饭桌。
盘子杯子七零八落,汤汤水水泼洒一地,一盆西湖莼羹放得歪,整个扣在他自己手臂上。
而原地呆立的池奕,身上却干净得很。那些秽物似乎长了眼?睛,恰好?都避开了他。
一片混乱中,池奕久久愣神。最后回到?现实,是因为发现那盆泼洒的羹汤还烫着?,就这么往人身上沾,皮肤要烫坏的。
他自然而然就上前,似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挽起那人衣袖便检查伤口。的确是烫伤了。烫伤得泡冷水。池奕刚要往外走,脚步却忽地顿住。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方才这人一副要弄死自己的样子,自己为什么要帮他?只要不把他烫死导致任务失败,难道不是他越惨自己越高?兴么?自己帮他处理伤口,难道他就会感念?
而且掀桌子这举动太奇怪了。书中的贺戎川冷静自持,杀人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越是愤怒,就越淡定从容。
他一年到?头见那么多刺客,刚才被
刺杀都没?反应,怎么只剩两?个人时就开始掀桌子了?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可池奕好?像被一条线牵引着?,觉得就是应该先处理伤处。他往外走要去找工具,然而刚走出主角光环,便听见身后一声:“站住。”
他浑身一凛,回头,贺戎川面上已抹平所有?神色,如常问了句:“为何穿成这样?”
池奕看着?那被烫的胳膊都替他疼,不懂他怎么还有?心情聊这个。他可不敢把在姚翰面前说的那些骚话如实相告,只道:“姚丞相说,陛下您喜欢这样的。”
贺戎川漏出一声轻笑,而后别过头。
每次当他动了杀心时,池奕总会做出些什么来,硬生生给他按回去。于是便提醒自己,不是不清算这人的罪过,只是还没?到?时候。
可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他自己也不是很说得清。
见对方没?有?立即发落,池奕稍稍松了口气。他无暇多想,处理烫伤这事不能耽搁,于是下楼,见王禄和杨顺正?在对付那个刺客,便自己去厨房要了一桶冷水,提回房间。
屋里一片狼藉,贺戎川并无什么神情,淡淡望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接过水桶浸泡伤处。
所以这事……过去了吗?
听着?轻细水声,池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