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事发(下)
府里几个正经主子明理好服侍,掌权管事同心无派系,长史府虽不至于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但不论内外院,氛围算得上轻松和谐。
今日却有些不同。
这不同,又透着难以描绘的古怪。
许二媳妇后知后觉,暗想无果,顺着杨彩芽视线扫过一众仆从,目光落在排前领头的白茶身上一顿,心中隐隐升起股不安,语气意外,“红茶呢?怎么不见人?”
一面说,一面心念快转。
刚才是张二管事迎的门,若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张二管事不可能瞒着夫人不提半句。
就算事出突然,他们从青山村出发时就送了信回来,满府皆知夫人抵家时辰,不存在张二管事事先无准备一说。
再者,夫人在娘家住对月这段时间,虽时忙时闲,和府里的通信却没断过。
真有什么事,即便老爷无暇顾及,老夫人也会知会夫人。
这么想着,许二媳妇心中微定,仔细打量白茶。
白茶挺背叉手,依旧是大丫环的端重模样,无论是举止和神情,都和往日无异。
答话也不见异常,一如往常的不卑不吭,语气轻柔却平平,“红茶在安享堂。”
红茶兼管花园和空置院落,伺弄花草的能耐得过权氏的赞,偶尔权氏会借用红茶,摆弄安享堂的小院布置。
许二媳妇只当红茶不见人影,仍是被借去安享堂,暗暗松了口气。
杨彩芽挑起的眉头却是微蹙。
白茶答话神色不动,话音未落,一众仆妇却是不约而同压低了头,半垂面上有掩藏不及的闪烁,以及难以言说的……观望和兴奋。
这样的复杂神情,刺史府春日宴上,她曾在一众围坐的贵妇人脸上看到过。
许二媳妇关心则乱,她却尽数捕捉入眼。
雅源阁仆从俱都老实本分,想不到今天能从她们脸上看到架台看戏的表情。
还是说,她们也是台上唱戏的一员?
杨彩芽眼睛微眯,心中疑惑散去警惕变淡,取而代之的却是令她厌恶的猜想——偏偏是红茶不在,偏偏赶在她回府的这一天,最好她只是乱想猜错,否则……
院门处常来纷杂脚步声,粗使婆子抬了随车行装进来。
许二媳妇指了管小跨院的丫头,领着婆子安置行装土仪,想着简单收拾好还要去安享堂请安,便挥手让众人散去,交待白茶送水送茶。
白茶福身无话,转身领命而去。
看着白茶笔挺背影,杨彩芽暗自皱眉,心头发冷同时已是火气,瞥一眼毫无所觉的许二媳妇,更是在心中大摇其头,松了眉头不动声色进小花厅。
简单洗漱换过家居常服,杨彩芽拐出屏风,接过茶杯啜饮一口,垂眸静等片刻,小花厅内除了许二媳妇不时交待外头仆妇如何归放行装,再无别的动静。
她已给过白茶机会,她的耐心也有限得很。
杨彩芽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白茶,眼中失望一闪而过。
桌上碰瓷声轻叩一声,正要开口请杨彩芽移步安享堂的许二媳妇一怔,这才觉察出不对来。
夫人这么看着白茶做什么?
许二媳妇愣过之后,心中再次浮起不安,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错漏了什么事。
她心思才乱,静侍一旁的白茶也是一愣,随即一个激灵,疑惑、不解、探究走马灯似的划过心头,最终升起一股自己尚未想明白的懊恼,拿着茶盘的手不由一紧,裙摆微动,上前就要开口。
嘴角翕动尚未出声,转瞬就被厅外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厅内三人循声望去,就见王妈妈疾步走进小花厅,没有让小丫头通报,也没有往日常挂脸上的微笑,面色严肃黑沉。
对着许二媳妇更没有往日的亲热,看也不看许二媳妇和白茶,径直冲杨彩芽福礼,问过安后直起身,王妈妈这才挤出笑脸,勉强问了几句“杨家人可好”“路上可顺利”之类的话。
许二媳妇心头猛地一跳,不安更甚。
白茶错过开口的时机,原本笃定的心也渐渐不稳。
王妈妈已经迅速止了寒暄,直言来意,“夫人一路风尘,本该让您歇歇脚喘口气。只是有件事还等着您回来拿主意——雅源阁出事您又不在,内宅事也不好交给老爷,老夫人才插手管教。夫人早点理完事,今晚也能睡个松快觉,老夫人盼着您回来,可不想因为些乌七八糟的事,坏了和您叙话的兴致。”
说着眼风一扫,冷冷瞥一眼许二媳妇和白茶,“事关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红茶。老夫人已经将人接去安享堂,这几天都住在安享堂柴房里。老夫人心慈不亏待人,只是柴房简陋,怕就怕红茶心气高身子娇,再出什么难看的事。还请夫人移步。”
白茶闻言垂下眼。
许二媳妇却是脸色煞白,脑中一团乱麻。
内宅事……老夫人插手管教……差房……难看的事……
零星字眼在脑中横冲直撞。
是了,就算老夫人再喜欢红茶伺弄花草的能耐,又怎么会在夫人回府的时候,留着人不放?
念头尚未理清,许二媳妇颤声脱口而出,“红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