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哎呀...”魏永明大感懊悔,他们几人若不是只顾着在地窖中躲藏,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回济南的路上了,曲掌柜也不会平白丢了性命。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地上还倒着许多百姓的尸体,足见前几日城中的惨状。假如破城当天没有钻进地窖,他们也未必能活着离开。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阿祥眼神忽然一变,冲旁边人歪了歪脑袋:“罢了!既然他不是清妖细作,那也没必要让旅帅费事了,直接砍了拉倒!”
“哎哎,别别别!”魏永明不知他是真格如此随便滥杀,还是假意威吓想要逼自己承认细作身份,但此情此景之下免不了心生畏惧,急忙连连摆手:“我虽非细作,却也不是这城里的百姓,我是...”
他本想说自己是从济南来的客商,借此拖延时间、另寻良策。可是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察觉阿祥和另外几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瞥向自己脑后,脸上现出少许纳闷之色。
魏永明稍一思量,登时反应过来:刚才被人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头上的发套有些歪了,假辫子自然也跟着偏移。
是个套近乎的办法!他慌张之中不及多想,索性一把摘掉帽子和假发套,正色唏嘘道:“我是咱们自己人呐!”
他脑后的头发刚刚盖住脖子,头顶和鬓角留了一寸多长,的确与大清子民格格不入。但要愣说是太平天国“自己人”,却也太过勉强。周围的太平军一阵窃窃私语,纷纷看向阿祥。
“你说啥?”阿祥愣愣盯着他不伦不类的脑袋,两条眉毛微微拧起:“说明白点,你是哪门子自己人?”
危急关头,编瞎话需要胆大心细。魏永明装模作样的长长吁了口气,脑筋全力开动,同时努力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不瞒阿祥哥,小弟的身份极其隐密,本来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可事到如今嘛...也罢,你让他们退开些,我只可对阿祥哥一个人讲。”
“呵?说来听听。”阿祥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似笑非笑的冲四周一挥手:“你们离远点,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道道。”
众人退开十余步,仍旧堵着道路两头。魏永明清了清嗓子,凑到阿祥耳边低声说:“其实我的确是细作。”
“啊?”
“别急,我是细作不假,但却是咱们天国所派。”
“啥?”阿祥重新端详了他几眼,不冷不热的笑笑:“你叫啥名?谁派你来的?”
“小弟姓魏,名登初,派我来的乃是...”魏永明故作为难的停顿了一下:“翼王五千岁。”
他知道的太平天国顶层人物就那么几位,抬出天王洪秀全未免太假,东王杨秀清也过于显赫。
若是提些地位稍次的名字,又恐镇不住对方,而且查证起来比较便利,反倒容易露馅。
想来想去,还是翼王石达开最为适宜。一来他能征善战,功绩彪炳,在天国内部具备很高的威望和军事话语权,派几个探子完全在情理之中;
二来石达开性情宽厚,体恤下属军民,即便在北方百姓口中也颇有善名,打他的旗号更安心一些。
“翼王五千岁?!”阿祥果然被石达开的名头唬住,一时间不敢过于造次,两道浓眉皱的更紧了:“翼王怎么会派你这毛头小子来当细作?”
“有志岂在年高?”魏永明笑着反问:“翼王千岁今年高寿?”
石达开十六岁追随洪秀全,二十岁参加金田起义,永安建制时被封为翼王,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在太平军一方看来绝对是少年英雄。
阿祥咂了咂嘴,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翼王他老人家一直忙于西征,安插细作来临清弄啥嘞?”
“这...可就是机密了,恕小弟不能实言相告。”魏永明答不上来,只好顺势卖了个关子,试探试探他的反应。
“机密?”阿祥眼中少了些敌意,疑虑之色却更重了:“这话我不敢不信,也没法全信。这样吧,你跟我回去见过许丞相,听候他老人家发落。”
“许丞相?”魏永明稍一犹豫。他听说太平天国至少有好几十个丞相,去年北伐时便是由三名丞相率领,今年这支援军又来了仨。
如此不值钱的职位,受封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不清楚那姓许的与石达开有无交情,能否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咋的?”阿祥察觉到他微妙的表情变化,嘴角稍稍歪了歪:“不敢去么?”
“有啥不敢的?”魏永明强作镇定:“早就听过许丞相大名,只可惜一直无缘拜见。”
“马上就能见着了。”阿祥阴晴不定的笑笑,转身对远处一挥手:“来人啊,送他去见许丞相。”
十几个太平军过来将二人围在中间,沿着街巷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座衙门模样的大宅院外。
阿祥与守在门口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先独自入内,片刻后又出来把魏永明带进了正堂。
屋中光线昏暗,两侧几名军官或站或坐,中间桌案后是个四十来岁的尖脸汉子,目光阴鸷,面色忧郁,好像正在为什么事发愁。
“许丞相,”阿祥上前施了个礼:“我把他带来了。”
许丞相抬眼看看魏永明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