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帮办,讨要经费自然义不容辞。魏永明一口答应,第二天中午独自骑着马去找罗亚安,一进屋便开门见山:“有件事帮我办一下。西城营军费一直很紧张,装备又少又破,你叫济南府每月多拨些钱来。”
“嗬,一见面就给我安排工作。”罗亚安左手托着烟袋,右手盘着两枚官帽核桃,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别家团练都是自筹资金,你们怎么向济南府要钱?”
“西城营是从下面县乡团练中抽出的精锐,专门留下守卫省城的。”魏永明解释道:“原先一直由各大商号捐资供养,后来改由济南府从征收的厘金中拨款。可是他们一直抠抠索索,何大庚找了知府几次也不见效,只能你出马了。”
“想不到你对团练还挺上心。好吧,改天我去厘金局问问情况。”罗亚安放下核桃,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和一块铜牌递给他:“我给你搞了个新身份,以后随身带着这东西,寻常小官小吏就不敢难为你。”
接过一看,只见铜牌上方打横刻着“山东巡抚特派干员”,中间纵排“魏登初”三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标注:“便宜行事,不受管束。”
“特派干员?听着怪唬人的。”魏永明笑着从信封中抽出折叠的信纸,展开念道:“山东巡抚特派干员魏登初,因先天患有发质过敏性毛囊炎,致头顶皮肤、毛发异常,特许其酌情剪发。”
“你这不文不白的,什么叫发质过敏性毛囊炎?”魏永明咂咂嘴唇:“这套词儿清朝人能听明白么?”
“我瞎编的,他们不懂更好,反正也没人敢深究。”罗亚安想了想,又叮嘱道:“虽然有我的条子和腰牌,可你也别太嘚瑟。平时在外面低调点,尽量少惹是非。”
“还用你说么?”魏永明将铜牌和信收进怀里:“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
“担心你年轻气盛嘛。”罗亚安搁下烟斗站起身子:“好了,咱们去见你未来的岳父吧。”
“现在就去?”魏永明一愣:“不是说要从长计议么?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你现在有了新身份,我也好开口了嘛。这事儿最好趁早办利索,否则万一哪天我突然回去了,你岂不是要干瞪眼?”
罗亚安稍微顿了顿,又说:“尽快把你俩的婚事敲定下来,等过完年我安排人给你盖个大宅院,就当是新房了。”
“大宅院?给我?”魏永明受宠若惊:“不用这么张扬吧?”
“小事一桩,你甭管了。”罗亚安面有兴奋之色:“到时候在城外找个僻静地方,多盖上几间房,我无聊时也能去住些日子,躲躲清净。”
“...合着你是要给自己盖套别墅?拿我当幌子是吧?”
“两不耽误嘛。毕竟这地方人多眼杂,咱们说起话来没那么方便。”罗亚安推门出屋,吩咐仆从套好马车,与魏永明一同奔广盛泰银号而去。
两地相距不过二里多路,俩人在车上聊了几句西城营的经费和军备情况,刚到高都司巷北口,就听街边隐隐传来吵闹声,似乎有人斗殴。
魏永明撩起帘子向外望了一眼,远远瞧见几个小伙子正在追打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高个外国人。
那外国人双手抱头不住朝这边倒退,口中念念有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咱们有话好说...啊呀!君子动口不动手!”
“哟!是耐神父!”魏永明急忙叫仆从勒住马,纵身下车跑过去挡在耐高温身前,高声喊道:“别打了!全都住手!”
领头的小伙子一愣,怒气冲冲的甩甩手腕:“你他妈算老几啊?少管闲事!”
魏永明冷笑一声,伸手朝后面指了指:“大人车驾在此,谁敢撒泼?好大的胆子!”
那几人虽不知车里坐的是谁,但仅凭马车规制也瞧得出是个大官。再看魏永明腰板笔挺、底气十足,不自觉便怯了几分,被一旁围观的百姓连拉带拽劝了回去。
魏永明转身看看鼻青脸肿的耐高温,皱眉笑道:“耐神父,又来劝他们搬家么?怎么打起来了?”
“大概是我最近来的太多,他们感到了厌烦,所以一言不合就对我拳脚相向。”耐高温捂着腮帮子哼唧了两声,无意中瞥见停在街口的马车,正好与探头观望的罗亚安打了个照面。
“啊呀,是崇恩先生?”耐高温面色一喜,顿时忘记了疼痛,屁颠屁颠的撩着袍子小跑到马车前张开双臂:“巡抚大人,我正想去求见您呢,您却现身于此,一定是上天安排我们在这里相见!”
“是你啊。”罗亚安闷闷一笑:“找我干啥?还是为了建教堂的事?”
“没错,您真是智慧绝伦!”耐高温脸上洋溢着澎湃的热情:“请允许我旧话重提:此地原本为教会所有,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请您务必主持公道,批准我们重建教堂。”
罗亚安双眼一闭,不耐烦的打起了官腔:“小高啊,说过好多遍了,这事我不能随便拍板。还是那句话,大清是有法度的地方,干啥都得讲究个流程——你先想办法让本地居民自愿搬离,然后再谈教堂的事。”
“可是,您要求的流程很难实现呐。”耐高温面现迷茫:“居民们态度坚决,一定要官府下令才肯搬迁,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