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谁呢?有怀疑的对象么?”魏永明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没,没有。”庞老板低头看地:“反正拿不出真凭实据,事到如今怀疑又有什么用?”
魏永明沉默不语。庞老板又说:“我得知自己被官府张榜缉拿,便隐姓埋名在寺里住了一阵子。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才趁夜来求耐神父,请他帮忙寻找我老婆。”
耐高温忽然提议:“庞先生,既然这件事另有内情,是不是该向官府报告,请他们捉拿案犯,洗清你的冤屈?”
庞老板苦笑:“神父说的好轻巧,天下之大,去哪里找那几个人?捉不到人又如何证实我的说辞?何况敝号还亏欠许多主顾的银子,我根本无力偿还,怎么敢去自投罗网?”
耐高温哑口无言,无奈的看向魏永明。
魏永明不想去追究裕成号的糊涂账,缓缓点头道:“尊夫人就在我家,您见到她之后有何打算?”
“济南这地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我现在身无分文,最好先去她娘家齐河县躲避一时。”
“也只好如此了。”魏永明闭目沉思片刻,说道:“你今晚便在耐神父家对付一夜,明日拂晓时分我带她来见你。”
离开教堂回到家里,他怕走漏风声,只悄悄向庞夫人讲了实情,对其他人则一概说是送她回娘家。
庞夫人惊喜交加,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四婶和芹菜等人一一告别,天不亮便跟着魏永明出了门。
魏永明早帮二人套好了车,亲自将他夫妇送到五里外没人的地方,又留下二十两银子权作临时用度。
庞家两口子感激涕零,对他千恩万谢,然后驾着马车匆匆离开了济南。
风光一时的裕成号东家竟然沦落至此,魏永明望着远去的马车感慨万分,同时也在心中埋下了一个小小的疙瘩。
庞夫人走了,芹菜也算摆脱了下人身份,但依旧勤勤恳恳的照顾四婶与魏永明夫妇的生活起居,与他们相处的好似一家人。
葛清竹与芹菜越来越要好。姐妹俩常去偏院找宫二嫂聊天,或是带她去城里城外赶集逛街,听书看戏。
宫二夫妇一直寄住在偏院,何绍基虽然搬走了,但二人对新来的张积中同样敬重有加,一有空就向他讨教学问。
来拜访张积中的人络绎不绝,不少官员和士绅甚至以师生之礼相待,常常三五成群相约上门听他讲学。
张积中的儒学造诣很深,而且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并非一味尊崇孔孟之道。
他性情淡雅,谈吐却毫不乏味。学问道理之中穿插着修身养性、乾坤八卦、医术药理,偶尔还会谈论一些时事风评,令人听来欲罢不能。
魏永明有时也跟着凑趣听几句,很佩服他知识广博。不过老先生的客人实在太多,从早到晚络绎不绝,难免会感到聒噪。
张积中本不在意与同道们探讨交流,奈何常有附庸风雅之人慕名登门,令他疲于应对,内心十分烦恼。
只是他初到异乡,不便表现的太过清高,更不愿得罪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还是尽量对各色宾客都以礼相待,同时也在抓紧另觅住所。
转眼到了腊月,魏宅每天依旧门庭若市。临近年底时,张积中将魏永明叫到屋里,让宫二夫妇沏上一壶好茶,对他说:
“贤侄啊,这些日子我在府上借住,给你一家添了许多麻烦,还望不要见怪。”
“伯父怎么客气起来了?您在这里传道授业,我们也受益匪浅,还请不必在意那些。”
“主人家热情好客,作客的却心中难安。”张积中微微一笑:“何况我清静惯了,不喜官场应酬。济南省城喧嚣热闹,实非久居之地。”
魏永明一怔:“伯父这是要走?”
“不错。”张积中转头看向宫二夫妇:“先前听他夫妻讲起马山上的情形,我颇为神往,决意随他们上山清净些日子。”
“您要去马山?”魏永明稍感意外:“诸位打算何时动身?”
“近日便启程。”宫二哥笑着说:“来济南数月,虽然与兄弟难舍难离,却也该回家去了。我夫妇自当仔细照料张先生起居,兄弟只管放心。”
魏永明没再挽留,点头道:“好。我得空再去马山看望诸位,还盼望兄嫂与伯父常来济南。”
“你我缘分未尽于此,今后当有再会之日。”张积中端起茶盅轻轻吹了吹,沉吟道:“临别在即,我有一言要赠予贤侄。”
“伯父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我观贤侄,大赤散而不坠,深黑混而不泄,气运密布涟漪,破立只在一线。”
“伯父的意思是...”魏永明皱眉寻思半晌,茫然眨了眨眼:“晚辈愚钝,听不明白。”
“不必深究其意。”张积中悠然叹了口气:“切记,你一生与人瓜葛甚多,其中不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亦或陷你于两难境地,该当小心应对才是。”
“是,晚辈谨记伯父忠告。”魏永明感觉这话过于笼统,又稍显故弄玄虚,索性也就不去多想。
两日后,他在家中设宴为三人送别,又派团勇带着礼物沿途护卫,将他们送回了马山。
宫二夫妇这一走,武七也突然呆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