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熏着檀香,卢氏怕冷,只留了半扇窗户开着。
光影映着竹叶,星星点点落在茶桌上,江芸娘给母亲倒了热茶,柔声道,“今日的情形,母亲也看到了。祖母不肯让女儿和离,若是我坚持,她怕是会也不认我。而宋文翎又一心在江白柔身上,认定我是个不好的,我那公婆也不省心,这往后啊……”
她特意顿住了。
母亲的性格她清楚,容易把人往好处想,没有太深的心机。这些年不管家,凡事都由着父亲和祖母去,成日里打不起精神来,不想吃饭时总是敷衍几口。
上辈子,在江芸娘出嫁半年后,母亲就过世了。
也是因为母亲的离世,父亲才敢抛弃她这个女儿。这世上,最在乎她好不好的,便是母亲与养父母。
为了能让母亲打起精神来,江芸娘不得不用自己提醒母亲,让母亲“为母则刚”。
“我的儿啊,你以后怎么办啊?”卢氏想到女儿往后的日子,止不住地掉眼泪。好不容易找回女儿,以为给女儿寻了一门良缘,却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母亲别哭。”江芸娘抬手帮母亲擦去眼泪,“只要您好好的,我就不会有事。宋家是为了卢家的权势才娶我,有您在,他们就不敢怠慢我。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您把身体养好了,我才能好。”
“好,我听你的,往后再吃不下,我也逼着自己吃两口。”卢氏道。
江芸娘和母亲叮嘱完,林嬷嬷说时辰差不多了,她跟着林嬷嬷出去。
出了院子,她叫住林嬷嬷,“这么些年,母亲一直吃固定的药,总也不见好转。我想着过些日子,寻个其他的大夫给母亲看看。这个事嬷嬷心里有数就好,不要与旁人说,免得父亲和祖母多心。”
“大姑娘放心,老奴懂轻重的。”林嬷嬷看着变沉稳的大姑娘,心疼道,“您也要照顾好自个儿,姑爷一心在那贱人身上,您不要急着挽回姑爷,先缓一缓。”
活了大半辈子,林嬷嬷头一次见识到私通姐夫这种事,大姑娘刚回江家,便是她亲自教导的。那会大姑娘初到盛京城,因为陌生,对什么都怯怯的,但很有礼貌,她是打心眼里想大姑娘好。
“嬷嬷的话,我记住了。”江芸娘和林嬷嬷分别后,和秋月往前院去。
到江家大门时,只看到王嬷嬷一个人。
王嬷嬷尴尬地看过来,“二……二爷他先回去了。”
回门是大事,宋文翎却独自回宋家,是在打江芸娘的脸。
用不了多久,整个宋家都知道江芸娘被宋文翎嫌弃。
不过这也在江芸娘的意料之内,她害得江白柔被逐出江家族谱,又让他们两个丢人了,宋文翎不给她甩脸色才奇怪。
江家和宋家没隔几步路,来的时候没坐轿子,回去也没准备轿子。
江芸娘刚走出江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秋月赶忙把她往后拉,却还是被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
“二奶奶,您没事吧?”秋月担忧道。
江芸娘揉了揉眼睛,还好她睫毛长,无甚大碍,再转头时,看到不远处的少年正扛着一位大夫,冲着她大声道,“对不住了小娘子,我有急事,改日再给你道歉。”
少年玉冠红衣,面如白玉,像个搪瓷做的娃娃,说着翻身下马,急急忙忙跑进一座府邸。
王嬷嬷皱眉嫌弃,“谁家的野小子,竟然那么没规矩?”
江家的门房提醒道,“嬷嬷可不敢乱说,这可是南大将军的遗腹子,也是南家的独苗苗。刚出生就受到皇上的封赏,连名字都是皇上取的,上个月才从老家搬来盛京城。”
江芸娘有听过一些南家的事,十四年前匈奴进攻北境,南家老太爷带兵镇守北境。这一仗打了足足两年,最后大烨赢了,南家老太爷和两个儿子全死在战场上,只留下南淮安一个遗腹子。
皇上感念南家功绩,封南淮安为异姓王,且没有收回南家兵权,只等南淮安长大撑起南家军。
而南淮安也有个病弱的母亲周氏,当年南家兄弟死讯传来,周氏当即晕厥过去,还是几个太医连着守了三个月,才让南淮安平安出生。
这位南小公子啊,他就是想在盛京城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个不。
看他急忙忙扛着一位大夫回去,想来是周氏又病了,想到这里,江芸娘的心思动了动。
卢家虽然也有功绩,可过几日,表哥他们都要回漠北。到时候分隔万里,她在盛京城有个什么事,舅舅也来不及帮她。
今日看她父亲那个样,不像是会帮她什么的,还是得给自己另外寻一些靠山才好。
正好她要给母亲找大夫,前世她不得宋文翎宠爱,时常去寺庙烧香祈福,恰好认识一位妙手神医隐居在城南。
刚进宋府,就有婆子让她去大房一趟,等她到的时候,宋文翎也在。
宋清柏去官衙了,只剩下一个张氏,没好气地道,“现在你开心了,你只顾你自己,让我们宋家的脸面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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