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意映取来画像,递给防风邶。
据说马车行前些日子有四名工人突然告假回乡,走得甚是匆忙,车行掌事只能临时又招了四个短工,正是画像中的四人。
小夭有些不解,“你们怎么确定马车行的工人也有问题?”
意映笑笑,耐心解释道,“这些年所有运往清水镇的物资都是通过涂山的马车行,如果有人有意想摸清楚收货方的信息,自然是从涂山的马车行着手。”
“可惜,他们只知涂山氏负责运货,却想不到涂山也是真正的卖家。”小夭给防风邶倒酒,感慨地说。
防风邶收起画像,啜了口酒,淡淡问,“这四人,你自己处理还我来处理?”
“你只叫我画画像,可没叫我善后。”意映喝着茶,柔声说道,“何况,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人,你都不想审一审?”
邶晃着酒杯,不在意地说,“本来要审的,现在不用了。”
意映盯了防风邶一眼,到嘴边的“为什么”又吞了回去。她想起自小就被规训,对一些事物的好奇,有时候只能烂在肚子里。
她笑着打趣,“二哥,善后是另外的价钱。”
“没钱。”
小夭看着意映一脸呆愣住的模样,又看到防风邶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终于忍耐不住,笑倒在邶身旁。
邶扫了小夭一眼,她立刻收敛笑意,面色严肃地端坐起来,指着离她最远的那盘糕点,一本正经地说,“邶,我要吃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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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喝酒谈笑,从涂山氏这几年的兴衰,到来年春季的粮草药材供给…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出酒楼时已是下午。
防风邶与小夭像街上每一对寻常恋人,手牵手漫步在长街上。
“你待会儿就要回去了吗?”
“嗯。”
小夭闭着眼仰头迎着太阳,冬日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洒在她脸上,柔和而温暖,如同那几年和桑甜儿一起坐在墙角晒太阳的日子。
“真的不带我一起回去吗?”
“嗯。”邶侧头看她,顿了顿,又说,“过些日子,我来接你。”
小夭望着熙攘的街头,不再说话。
她心里明白,如今清水镇危机四伏,散落的细作无孔不入。可能是街角卖羊肉汤的老伯,可能是路边挑着扁担卖水果的农妇…她若现在跟他回去,只会让他为了她的安危而分心。
到了蓐收府邸前,两人同时停住步子。
沉默了一路,终究是小夭先开口。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你放心吧,府上有阿念,还有蓐收,再不济还有玱玹在,赤水丰隆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邶轻轻“嗯”了一声,将一袋温热的板栗递到她手中,笑着说,“借他个胆,他也不敢伤我夫人分毫。”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个浪荡子的样子,可偏偏他肩上背负着上千战士的性命,数百年如一日地护着他们的故国旧梦。
小夭捧着板栗,心里有些难受。她将额头抵在他肩上,轻声叮咛,“你一切要小心。”
“好。” 邶松松的搂着她,含笑应道。
片刻后,小夭抬起头,装作整理额前的碎发,悄悄将眼角的泪印抹去。
“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吧,再耽搁下去,到了山里又得要三更天了。”
“嗯。” 防风邶神情温和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雾蒙蒙的,缱绻不舍仿佛就要从眼里溢出来。似乎再多看一眼,他就有冲动要带她一起回去…可是此番回去,难以避免一场场冰冷无情的杀戮。
他伸手抚过小夭的眼,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我走了。”
小夭乖巧地点点头,“嗯,我等你。”
说罢,她转身去拍门。
门吱呀呀打开,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他。
西斜的阳光已不那么刺眼,只见防风邶并未立刻离去,此刻正长身玉立在金黄色的夕阳里,深深地看着她。
见她回身,邶笑着对她挥挥手,“进去吧。”
门缓缓合拢,防风邶的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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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进了院子,阿念正忙着张罗晚宴,看下人们严阵以待的样子,应该是玱玹回来了。
见她回来,阿念笑着埋怨道,“我听家仆说你和姐夫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姐姐终于舍得回来了。”
小夭笑笑,难得没有和她拌嘴。
“姐夫人呢?”
“他有点事,先走了。”
“难怪见你蔫蔫的。”阿念盯着她看,笑着调侃她。“表哥今日要在府上用晚膳,我先去忙,待会儿我差人来唤你。”
小夭笑着点点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此刻正是落日时分,半天烟霞,流光溢彩。
她抬头望天,想着此刻相柳应该已撤去法术,银白色的发丝辉映着夕阳的熙彩流光,迎风肆意飞扬。他定是从容地端坐在白羽金冠雕的背上,白衣飘扬,宛若天人。白雕穿过漫天的烟霞,疾驰而去。
“今天的天空确实很美。”
听见说话声,小夭赶紧收回思绪,只见玱玹在她身旁,负手而立,也仰着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