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常将周生家这种情况报给了各大针对残疾儿童的慈善机构,其实每家机构的标准周生家都能够达到,只是……”王老师再次叹了口气:“只是不知为什么,有些家庭还算不错的聋哑孩子都过了,申请下来了一系列福利,可周生家却被退了回来,询问原因,对方就说抱歉,不符合申请条件。至于为什么不符合,对方也给不出个所以然。一家这样,几家都这样,那阵子我很郁闷,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却变得处处是坎。那天我本想去告诉她结果,但刚一进门,周生母亲早早等在家里,泡好了茶水,还把我第一次淋雨淋湿的衣服熨得整整齐齐放在袋子里。那一刻说实话,我崩溃了,想说出去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我骗她,结果还需要等一阵子,没那么快下来。也就是那天,周生母亲留我吃完饭,她去做饭时,我教周生写了自己名字。挺神奇的一个事儿是,看了我写的字,他就傻笑,然后拍自己,就好像知道那两个字跟他有关系似的。”说到这儿,王老师又淡淡一笑。 “我懂您那时的心情,明明自己的到来给周生母亲带去了新的希望,让她们对你给予了极高的期望。您不想打破她这份希望。”韩昀轻声地说。 “大概就是如此吧。回去后我又重新填写了申请,将所有事描述得更细了,除了社区证明,医院证明外,原本只需要几张现场拍下来的实际照片,我补充了二十几张。邮箱发给各个慈善组织后,又打电话挨个告知,不断提醒他们一定要认真看,如果材料哪里需要补充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快补充全。石沉大海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期间我心里没底,也没敢去见周生母子。半个月后依旧毫无音讯,我又开始挨个打电话催促、咨询,有时恨不得一天打两遍。我是真急了,还真没有为一件事那么急过,坐立难安,饭也吃不下,脑海里被这件事整个填满了,其它任何事都干不下去。”王老师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韩昀说:“那时我谈了个女朋友,她以为我疯了,直到一个月后,各大慈善机构纷纷拒绝了申请,理由还是跟之前一样。我绝望了,绝望的同时跟女朋友说了一个挺疯狂的想法,但那个想法已经在我脑海里存在了一周多。那就是假装申请通过,由我来每月补助、来出钱给她母亲去医院检查,以及给周生安排聋哑学校,感到周生能够自力更生。可想而知这件事的结果是,本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一气之下收拾了所有东西离开,彻底跟我分手了。说实话,我那时也是个穷小子,能谈个女朋友愿意跟我受苦,已属不易。我不该让她跟着我承担这件事。” “所以您根本就没想着哄哄女朋友,没想着要跟她复合。因为周生这件事,您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做了。”韩昀猜测着当时王老师的心境猜测:“对吧?” “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当时没想到那么多原因,只觉得女朋友不理解我。至于该不该让她跟我承担这件事,是后来我才想通的。”王老师自嘲地笑了下,接着说:“大概两个月没见周生,那天我收拾好心情,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周生母亲。将近一年,我觉得只有那天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心情也异常开心。我还买了一只烤鸭,买了些平时周生家里不可能会吃到的海鲜,想跟着她们一起吃一顿晚饭庆祝。一路上我想象着她们听见这个好消息后的喜悦。然而……” “然而?”韩昀感觉这件事马上要发生转变了。 王老师低下头,摘下眼镜。他眼角似乎有泪水,将其擦了擦后又重新将眼镜戴上后才继续说:“我满脸欢喜进了屋,与往常不同,没看见周生母亲出来迎接。然后我走进里屋,周生正蹲坐在地上啃半个发了霉的馒头,当我的视线移向炕,看见周生母亲平静地躺着,她的身边都是嗡嗡作响的苍蝇。那一刻我大概意识到出什么事了,但不敢相信。我先将买来的菜放在地上,似乎周生闻到了香味儿,直接扑过来抱起烤鸭啃,而我则一步一步很缓慢地靠近他母亲。”王老师喘息变得有些重,似乎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再次回忆当年的事,仍历历在目“周生母亲死气沉沉地躺在炕上,身子挺直,眼睛睁着,有些地方已经有了尸斑,脸上也有些部位腐烂了些。即使这样,我还是不信,试了鼻息,又听了心跳,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彻底傻掉了。” “听您的描述,应该死了很久。”韩昀深吸口气,表情变得严重:“周围邻居没有发现?” “避而不及,你没听过吗,连穷亲戚都不能沾,沾上就甩不开了。何况是邻居,住在城中村的人,都自顾不暇,哪敢凑近,况且帮一次两次可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王老师双手放在窗台上,瞭望远方继续回忆:“我当时整个人愣住了,脑袋是空白的。起初我能感觉身旁有些动静,后来连动静都没了。但我没反应过来,真没反应过来,脑袋已经不转了。等我猛然反应过来,迅速回头查看时,周生也已经不在屋里了,连同那只烤鸭一起消失了。我起身去院子找,然后跑去路上找,见人就问。有人看见了,指了个方向,我便沿途找,一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也没找到人。我满身疲惫地回来,心想那是周生家,他不管跑到哪儿肯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