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内的地龙烧的滚烫,地上铺着羊毛毯子,四周都散发着融融暖意,彻底隔绝了冬日的凛寒。
元宝公公守着偏殿外,不敢有丝毫懈怠。师傅特意叮嘱过,里面躺着这位,可是陛下身边顶顶重要的人。
尽管如此,可当亲眼瞧见那英明神武的年轻帝王,带着满身寒霜,神情厌厌地出现在夜色中,立于偏殿外时。
元宝公公依旧吓得两股战战,跪伏在地,头颅几乎垂到胸口,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被拖下去挖了双目……
秦念之体弱,今日落水,到了夜里果然发起了低热。幸好景御医早早地备下汤药,喝了一大碗,发了汗,此刻因为药效正睡得昏昏沉沉。
宣和帝绕开雕花屏风,缓慢轻撩起层层叠叠的床幔,贪婪地注视着酣睡中的人。直到身上的寒意褪尽,才侧身躺下,将人拥在怀中,发出满足的叹谓。
见少年睡得香甜,忍不住轻“啧”一声。“真是个没良心的,朕今夜四处奔波,忙得不可开交。
又是调查背后主谋,召见你那个人精似的亲弟弟,又要处理你身边的狐狸精,你可倒好,倒头就睡……
见他睡姿乖巧,卸下来往日的防备,全然不似白日时的冷漠疏离,忍不住轻掐他柔嫩的脸颊,“你若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少年微微皱眉,宣和帝吓得松开了手,心弦紧绷。可秦念之只是嘟囔几句,又在他胸前蹭了蹭,再次陷入熟睡。
宣和帝哑然失笑,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眼底满是克制隐忍,“念之,朕就再等你一年,若一年后你还不愿意,那朕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一夜有人酣然入睡,有人彻夜不眠。
大理寺后的厢房内,李湘禾正怒目而视,端起桌上的茶壶,兜头兜脑地朝沈峤扔了过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一直将我关在这里!”
“别紧张,李姑娘,这是你兄长的意思。”沈峤侧过身去,露出跟在身后的人影。
“湘禾,不得无礼,跟大哥回家吧。”
李湘禾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脸色从惊喜逐渐变得愤怒,“李襄江!你没死?”
那男子身形健硕,浓眉大眼,左眼到左耳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小妹,大哥接你回家。”
李湘禾抗拒的怒吼,眼底闪过浓浓的愤恨,“你滚呐!我不要你管!我要去秦府!找秦念之!”
沈峤默不作声,看着眼前这对如同仇人一般的兄妹对峙,最终摇了摇头,“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团聚了。”
李湘禾愤怒上前理论,“你什么意思,你先是把我关在这,如今又莫名其妙把他找回来,我让你带话给秦念之,你到底有没有……”
李襄江趁她发飙之际,直接将人打晕抱起。
“抱歉,舍妹出言不逊,还望沈大人海涵。”
沈峤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李姑娘和秦大人的婚事……”
“大人放心,秦大人和小妹的婚事早就作罢。李某感谢秦大人在舍妹落难时的救助,但婚姻大事,怎能草率,回头,在下自会同秦大人说清楚。”
沈峤这才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
几日后
上官思亲自入了冬暖阁将秦念之接了出来,很快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家阔气十足的府邸前,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哥哥,到了。”
府邸很大,布局规整,端方有序,古朴雅典,尽显奢华。
管家秦伯和一群仆役依次排开,毕恭毕敬。
秦念之似笑非笑,“不愧是苏州首富,财力惊人,这么快便可在寸土寸金的皇城内,寻到这样一处雅致安静的宅子。”
上官思凤眸带笑,“哥哥当真不好奇,那日我和陛下密谋了些什么吗?”
秦念之神情不耐,“看你如今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舍了几分小利,换来陛下的庇佑。否则苏州商会这块明晃晃的肥肉,早晚也会被他人分食殆尽。”
“哥哥果然聪慧,可是还再气我不听劝告,执意要卷入这趟浑水?”
秦念之神色漠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你的抉择。只是,你既然铁了心地找死,要与我绑在一起,那日后可就不要埋怨我连累了你。”
明明是冷漠无情的话语,可上官思听后愣是笑弯了眉眼,“哥哥可知,你每次嘴硬心软,放狠话的时候,看上去实在可爱得紧。”
秦念之一怔,脸上染上一丝薄怒,眼见就要暴走。
上官思连忙拦住,一本正经地说道,“世间事并非一味地躲避便能保全。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何不主动出击。
只有千日作贼的,哪有日日防贼的。就算能侥幸躲过,我也不愿意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仰人鼻息的富贵闲人。
比起靠别人,我更愿意靠自己。这个道理,不还是哥哥你教给我的吗?
不管是太后党,还是前太子余孽,亦或是边疆异族,日后是生是死我亦不怨不惧,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委曲求全。
总之这趟浑水我趟定了,毕竟,刀口舔血,浑水摸鱼才刺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