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台上的砚台是难得的极品,墨更是一两千金的桐烟徽墨。
宽袖撩起,握着墨条的修长玉指更是黑白分明扎眼得很。秦念之研磨的动作娴熟,一举一动犹如一幅水墨画,实在是赏心悦目,只是……
“够了,你这心不在焉的模样想什么呢?”
宣和帝垂眸看着都快溢出的墨汁,黑涔涔的眸子如乌云压境,“因为李湘禾,你担心嘉敏刁难她?”
“啊?嗯,是有一点。”少年直白地点头,甚至没想过遮掩。
宣和帝一时竟有些失笑,猛地凑近几分,“你这般坦诚就不怕朕吃醋?”
果不其然,瞧见少年因为吃惊微微后仰,错愕睁圆的杏眸,紧张地抿唇……
宣和帝眸色一暗,重重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敲,“逗你呢,走吧去瞧瞧。说来今日赏花宴,也同朕有几分关系。”
秦念之思绪一转,莫不是特意请了这些贵女,为了让陛下相看。
瞬间心下放松几分,眼神闪过几分跃雀,亦步亦趋地跟着宣和帝,殷勤的小模样着实可爱得紧。
到了御花园,才发现今日到场的不仅有各世家贵女,还有不少单身的未婚勋贵子弟。
许久不见的孝仁太后,还有几位太妃,以及皇室的几位宗亲族老,诰命夫人竟也在场,简直堪比大型相亲现场。
秦念之眉头紧锁,看向宣和帝。
身后的江德福嘴角微抽,陛下的心思真是越发难猜了。
陛下亲临瞬间将这场赏花宴推向高潮。
一时间院中各贵女不动声色地展示着自己最美的姿态,盈盈袅袅地起身拜见,顿时园中姹紫千红,裙摆蹁跹,煞是好看。
秦念之一眼便瞧见站在拱桥边上的李湘禾,匆匆告罪一番,便急急寻人去了。
待人走后,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的宣和帝,瞬间板起了脸,冷冽的模样生生吓住了一群准备搭话的贵女。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气宇轩昂的年轻帝王穿过人群,走向了亭子中心。
太后等周边围坐的几位宗亲夫人,远远瞧见陛下立刻起身拜见。
太后也热络亲切道,“陛下前朝事忙,难得有空,不如仔细看看,可有合心意的姑娘……”
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样,仿佛之前的龌龊荡然无存。
宣和帝立刻扶住年迈的镇国公老夫人,“不必多礼,随意便可。”
转身在上首坐下,“嘉敏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今日到场的均是皇城中百里挑一的好儿郎,太后不妨好好留意……”
此话一出,孝仁太后脸色一僵,转头看向宣和帝,有些不可置信,“陛下,北狄王以王后之礼求取嘉敏……”
宣和帝直接冷着脸打断道,“太后莫不是在说笑?北狄王以年近五十如何能是嘉敏的良配。
纵使太后舍得,朕也不忍心让嘉敏为了蝇头小利,远嫁蛮荒,孤苦无依。
不如就在皇城中选个青年才俊,朕也好照拂一二。正好今日各家老夫人也在此,家中子女若还未婚配,不如也留心一二。”
此话一出,孝仁太后保养得当的面容一时也忍不住扭曲,宣和帝这番话几乎是将她的脸皮揭下来,放在地上摩擦。
在座的各位诰命老夫人各个都是人精,顿时眸子一亮,心思活跃起来,陛下显然没有让嘉敏和亲的打算,看上去对嘉敏公主很是看重。
启朝并没有驸马不得入仕的传统。一时间都在思索,如何让自己家的子孙短时间内赢得公主芳心。
心下又忍不住对孝仁太后生出鄙夷,虎毒尚不食子,就为了一个虚妄的王后头衔,便打算将自己膝下娇养的公主送去和亲,啧啧啧,真是活久见……
诰命老夫人们异口同声站起谢恩,“多谢陛下体恤。”
宣和帝眼见目的达成,站起身来,“朕还有要事要办,不便久留。”
……
拱桥上,湘禾脸色难看,被三四个小娘子围着,中间那人粉衣女子正是孟尧的表妹方沁甜,只见他眼睫含泪,欲落不落,好不可怜。
“姐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我自小父母双亡,借宿在表哥家中,这才和表哥亲近几分,我已经和你解释过多次,我和表哥清清白白……”
不远处还站着几位世家子弟,一时看向方沁甜的目光都带着丝丝怜惜。
“就是,不知羞!”
明月郡主摇着香扇,语气满是不屑,“她若知羞,只怕早就寻了一根白绫吊死了,哪还有脸站在这。”
“郡主姐姐不要这么说,都是我不好,如今李姑娘贵为惠宁郡主,这封号还是陛下亲赐,千万别因为臣女得罪了她……”
方沁甜拉住明月郡主的袖子,抹着眼泪,一副为对方考虑的体贴模样。
可三言两语却将人劝得更加火大,“得罪?笑话,我明月郡主是荣亲王惟一的嫡孙女,我的封号是先皇亲赐,她一个野路子郡主,算什么东西!”
李湘禾本不欲与这帮贵女纠缠,奈何竟遇见孟尧捧在心尖上的表妹,那女人惯会煽风点火,引得自己被人攻讦,又摆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看得心头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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