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十七神色微动,忍不住再次往楼下看去。
只见那汉子此时正拽着牛头,仿佛铁了心般要跟着掌柜的往后院走,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小女儿在门口哭闹。
这令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这王家父女卖牛啊,小丫头寻死腻活地在楼里闹事,那是常有的事呢。”
旁边的小二见韦十七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便不由自主地多说了几句:
“今年年初,正月初一的时候,王老汉第一次来楼里卖牛,他的女儿就跟着来了。父女俩意见不合,一个想卖,一个要养。结果闹得楼里鸡飞狗跳的,那小丫头更是在楼里撒泼打滚。后来,掌柜的嫌麻烦,也不肯收了,谁知那王老汉直接在谈好的价格上降了50文。掌柜的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这才肯收了他的第一头牛。”
“后来过了两个月,王老汉又来卖牛,那小丫头在楼门口哭着求了掌柜的三天,求不要收她的牛,最后,被王老汉直接打断了腿,拎着提回了家,在家里躺了好些月才好利索。”
“现下,这是第三头了,想来应该是他们家的最后一头牛了。”
“哎。”小二望向女娃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是造孽啊。”
“哦?”
韦十七听得有些茫然。
他挑起眉,对着小二问道:
“既然是钱货两清的交易,为何卖个牛还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呢?”
小二听着笑了:
“爷,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懂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难处,这寻常人家卖个牛可不就是生离死别吗?!都是穷闹的!”
“这王老汉之前是乡里有名的铁匠,日子过得不算富余,但讨个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他有一个婆娘和一个女儿。只是,有一日他去了趟隔壁的灵泉乡,从那儿回来后,整个人就全变了——
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铁也不打了,开始在屋子里头天天琢磨着冶炼之术,把家里的、街坊的、乡里的能熔的、能炼的器具全熔了……后来,锅里没了米……婆娘也跑了……现下他们家就靠这小丫头喂点牛,把地耕了,填口饭吃。若是再把牛都卖了,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这小丫头也得跟门口跪着,等着给公子老爷们做填房了,您说!赶上这么个爹,是不是也怨她自己倒霉?!”
小二咂巴着嘴,哼哼唧唧地唠着乡里的这些事。
“爷,您注意坡阶。”
他打着帕子,恭恭敬敬地在前方引着路。
“就这三间客房了,您几位好生休息,一会儿酒水和热水就送到屋里来。”
小二将韦十七带往客房后,掩着门,正欲退下。
蓦地,韦十七从怀里掏出了一整块银锭子,扔向小二,沉吟着说道:
“去,给那小丫头买双鞋,再在楼里给安排个活计,那狗日的爹不要便不要了罢。这人呐,不逼入绝境,总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些什么——”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小二正欲细看,却见韦十七伸了个懒腰,揉着脖颈,懒洋洋地往桌旁走去。
“诶,对了,今日隔壁的客房里可住了人吗?住的什么人?可有两位姑娘?”
“姑娘?”
小二挠了挠头,把银子往怀里塞了塞,皱起眉答道:
“爷,咱们这楼里就只有些像您这样的公子,哪里还有姑娘来呀?”
“嗯……”
韦十七琢磨着,觉得小二的话说得在理,人家大姑娘家的定然是不会这么草率的抛头露面。
“难道是我看错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蹙着眉,给自己沏上了一壶茶,挥挥手让小二退了出去。
用过酒膳后,天色有些晚了,他泡了个温浴,然后直接上榻歇息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
三更时分,一声清脆的更鼓声响起,伴随着吆喝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呼——”
一道黑影子从门外闪过。
我猛地睁开眼。
“谁?”
我蹑手蹑脚地爬起床,穿好了衣裳,轻轻地推醒了燕儿,带着她悄咪咪地躲进了床棱之后。
“姑娘怎么了?”
燕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着嘴问道。
“嘘……有人。”
我从床棱后,悄悄地探出头来,看见那道黑影子正贴在门上,偷偷摸摸地往门里张望。
“真是倒了霉了,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没完了不是?!”
我有些恼火,让燕儿再次翻出了二姑娘给的蒙汗药,轻车熟路地倒了半瓶子在灯油里,又翻出火折子,将灯油细细地点燃,扔在了房门附近的位置。
没多会,一缕熟悉的白烟便从灯火处升腾而起。
在微弱的烛光下,门口掠过两个模糊的身影,如鬼魅般在门外晃动。
“燕儿,你带着包袱,先去找张叔,将骡车赶过来。”
想到屋子里可能并不安全,我连忙打开窗户,带着燕儿轻手轻脚地翻了出去。
“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