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尽可能不要得罪文官。
哪怕他心里的确也有些想法,但在诸位大佬都沉默不语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选择了藏拙。
要知道只要他方国安能打仗,那么就算殿下不喜,最多也就是挨些训斥,可要是得罪了文官.............
怕是到了阎王殿也不知该告谁的状。
这样的心理普遍存在于此时的武将心中,当年的崇祯便没少被文官带着武将合起伙来忽悠。
至于道理却也简单,终逃不过一句县官不如现管。
皇帝老子高高在上,各路文官却掌着军队的供给、勘功,有些督师、帅臣甚至可以直令武将去打那必败之仗。
这般情形之下,方国安自然明白在得罪殿下和得罪文官之间怎么选择。
只是朱慈烺却不清楚这般心思,待见他这副做派之后,只以为此战的确风险太大,所以在不满之余便又再次盘算起来。
对这一战的目的他的想的很清楚,就是要凭借苏松水网密布的特点将内河水师的火炮杀伤力发挥到最大程度从而消磨清军有生力量。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不光查阅了地图,更寻了不少熟悉太湖水路的人进行咨询,最终才决定将伏击人马全都放在淀山湖中。
这样做的好处非常明显。
清军从杭州去往苏州,可选路线只有两条,一是取道南浔,沿着太湖边缘进发,二则是将圈子绕大一些,自嘉兴向东北而进,将整个太湖连同周遭小湖全都绕开。
可无论他们选择哪一条,身在淀山湖中的明军都能通过水路寻到合适船队展开的伏击地点。
再说兵力,张国维、杨廷麟、常冠林、侯承祖四部共计六万七千人,其战力虽不能与四万清军相提并论,但他们的任务却只是封住水道之间的缺口,余下的事情全由水师的火炮解决。
以这样的谋算来看,明军当是有可能打赢这一仗的。
朱慈烺思虑良久,场中诸臣却难免于心中嘀咕。
马士英已将梯子摆好,可太子殿下却迟迟不愿下台,难道他还真还想将这一仗打下去?
这可是六万对四万啊。
漫说这六万里有多一半都是新兵,哪怕都是官军便能打得过鞑子了吗?
心念及此,诸人都有心站出来劝上几句,可思来想去却又不知到底该从何劝起。
一时间堂中气氛便更加沉闷起来了。
沉浸在自己谋算中的朱慈烺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待他将整个计划过了一遍之后便觉哪怕清军真有四万却也有不小的机会能够打赢这一仗。
这般情形之下,他自不可能放弃,随即便对着诸臣说道:“我知道诸位都不看好这一仗,但此战关键并不在陆营强弱,所以........”
“殿下。”
朱慈烺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听有人唤了一声,随后便见黄道周来到了大堂中央。
“老臣斗胆问一句,若此战败了,江南还能守吗?”
话音落下,堂中直接一片死寂。
此问之答案谁都清清楚楚,这也是诸臣明知太子殿下想打却又无人迎合的原因。
殿下口口声声此战要看水师,可凭水师那些货色又能济得什么事?哪怕算上火炮之威,大抵也就是吓吓人而已,难道还真能指望鞑子全都被炮弹砸死?
但话说回来,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
这位太子殿下毕竟不是弘光、潞王那种软蛋,劝谏的时候还需讲究些方式方法,哪能就这么直端端的怼上去呢?
要是真起了冲突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败了的话江南肯定是守不住的。”
朱慈烺这一句答得平心静气,并未如诸臣所想那般,他甚至还在说完之后认真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便是江西也会落入鞑子之手。”
“既如此,那殿下为何还要以半壁江山行此险事?”
“黄道周!”
话音落下,堂中落针可闻,本就有些紧张的诸位臣公甚至都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而身为朱慈烺“嫡系”的朱国弼更是无法在一旁装死了。
先前他还能以不懂军事为由坐看朱慈烺孤军奋战,可黄道周这话几乎是说朱慈烺要断送祖宗江山。
这般情形他若不站出来,却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是这才呵斥了一声,却见朱慈烺微微摆了摆手,随后便听他说道:“黄先生,此战着重以火炮杀敌,陆营只需守好河道间的缺口即可,当是无碍的。”
“殿下,老臣并非不知火炮之威,可敌军毕竟是活人,哪里会如城墙那般任由火炮轰击而不躲避呢?”
“黄先生,数百门火炮同时开火,哪怕鞑子真能躲开却也无力组起阵势了。”
朱慈烺作为后来者,自然知道火炮洗地的威力。
当然,他也知道此时的火炮威力远不能和后世相比,所以为了加强对人的杀伤力,他甚至还和郑家船队“借”了相当数量的链弹和葡萄弹。
只是人这种生物虽然有一定的创造力,但想要凭空想象从来未曾见过的景象却是千难万难的。
所以,在他话音未落之时,黄道周便开始了对大明太子的谆谆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