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进屋看见郑鸳儿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神色一怔。
“主子,您一晚没睡?”
郑鸳儿听到声音才缓慢地转过头去,看向她,缓缓一笑:“睡不着。”
月芽勉强扯了扯嘴角,看向唱戏声音传来的方向:“也是,这么吵,谁能睡得着呢?”
郑鸳儿起身洗漱,又看向月芽:“你不用伺候我了,现在院子里就咱们两个人,不必见外。”
“你去忙你的吧,不必一直陪在我身边。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月芽连忙摇头。
“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奴才这辈子都要伺候您。”
郑鸳儿轻轻叹了口气。
昨晚她本想让月芽跟着赵嬷嬷离开,可月芽死活不愿意,非要留下来跟她受罪。
郑鸳儿洗漱完,从首饰盒里拿出来两枚贵价的簪子,朝月芽招招手,放在她手心里。
月芽眨了眨眼:“主子,您这是……”
“我知道昨晚你跟徐嬷嬷他们说好了,她们会帮着我们打点一二。我手里的银票早拿出去照料铺子了,现银昨日也大多赏给了她们。现在唯有这些和库房里的那些。”
可库房中的都记录在案,她不能随便让人拿出去换钱,只有这些首饰能动。
“你将这两枚簪子拿给徐婆子她们卖钱,换回来的银两,留一半打点外面,也让咱们两个好过一些。”
郑鸳儿受苦就算了,月芽凭什么陪她一起吃这苦?
月芽握住簪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好,那剩下的一半呢?”
郑鸳儿道:“剩的一半,送去给你娘亲吧。”
月芽怔愣片刻,忙摇头:“主子,奴才已经给了家里很多银子,奴才的娘亲如今过得很好,不需要再多的了。”
郑鸳儿笑道:“这银子算是我向你娘亲赔礼的。”
“你若是昨晚离开了青阳院,大可以换个很好的差事,隔三差五能回去尽孝。”
“可现在却要和我一起受困,你娘亲年岁已大,贴心的儿女和银子,总要有一样给她傍身。”
“这也是我的心意,你就别推脱了。”
郑鸳儿言语神色温柔和煦,宛如月下山间轻风,月芽渐渐湿了眼眶。
“奴才明白了。”
郑鸳儿又看了眼外面,按了按额角。
“我现在才有些乏了,去歇一歇,你忙去吧。”
月芽应了一声,将窗子放下一半遮住阳光,又轻轻地关上门。
她走到门口,刚好碰到送早膳的下人。
门被铁链锁住,只开了一道容笼屉通过的缝隙。
接过笼屉,她望着外面不认识的小厮,低声道:“好弟弟,能不能让徐婆子来送午膳?”
说着,月芽悄悄递出自己的袖子,露出半角碎银子。
少说有五分银子,够他喝几壶了。
可对面的小厮却不为所动,反而嗤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呢?”
“当初郑姨娘多受宠啊,侯爷上次的宝贝流水似的往青阳院流,现在就拿这点银子打发我?”
月芽眼底难掩愠色:“这还不够吗?你这样的杂役一个月才一钱银子,这五分银子够你干半个月的了。”
对方冷了脸:“我这样的杂役?我哪样了?瞧不起我还想让我帮忙,好大的口气。”
“既然你这么厉害,有本事别求人啊。”
眼看对方要走,月芽强忍着怒火、好声好气挽留对方:“好弟弟,是我刚才说错了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是嫌少吗?我这还有五分,添做一钱银子,够你一个月的月例了,你看如何?”
小厮冷哼一声,眼里闪过得意:“这还差不多。”
他接过银子掂了掂,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不是嫌少,只是你也要看清自己是什么处境,不出出血就想让人帮忙,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月芽笑容僵硬:“是,麻烦弟弟了,那午膳……”
小厮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一件事儿反反复复说个没完,我去找徐婆子就是了。”
月芽露出感激的笑:“辛苦了,若是徐婆子不在,劳烦你去寻一下曹婆子。”
小厮却转身就走。
月芽咬着牙,手中狠狠捏着笼屉的提手,心里仿佛在滴血。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
这才第一天,这些小喽啰就敢凑上来冷嘲热讽。
若说没有人授意,月芽是不信的。
是陈氏?还是孟氏?
如今无论是谁,月芽都想不到解决之策。
从前都是主子来想法子,可现在的主子……
月芽往主屋看了一眼,不由抿唇。
现在主子是一点也不想争了。
她去库房把冬季还没用完的煤炭翻了出来,在远离主屋的角落生炉子,打算小火煨着早膳,否则该凉了。
好在已是早夏,若是冬天,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们肯定会克扣她们的煤炭,那时候就难熬了。
可仔细想想……那样的日子早晚也会到来。
主子首饰盒里的簪花总有卖光的那一日,到那时,她们又该怎么熬呢?
一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