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晨光一直对金禅寺那年的案子心存疑惑,经常梦见那个被一场熊熊大火吞噬的法新方丈。
他那天在金禅寺查办案件时有过种种猜测与怀疑,虽然最终在无奈之下带走了方义,但他并不认为方义就是杀人凶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方义当时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百口莫辩,只能被迫沦为嫌疑犯。
纪晨光现在回头想想都有点后怕,幸亏那年方义不服被捕,深夜施展轻功飞檐走壁逃出了牢狱,否则很可能会像他一样,成为楼青云升官发财的棋子,垫脚石,甚至是替死鬼。
法新方丈执掌金禅寺的时候,当时身份还是曹世雄的纪晨光经常去拜访,进寺烧香拜佛,布施行善,与法新方丈促膝谈心,谈古论今,两人很谈得来,彼此很有默契。在曹世雄的心中,法新方丈的地位无人可替,是朋友,是师长,是智者,也是菩萨。
突然闻听法新在金禅寺遭遇火灾的那天,曹世雄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恨不得把那片火海给浇灭,把那片火场给掀翻,就是掘地千尺也要把法新的尸骨给找出来。
令曹世雄格外怀疑的一点就是,在火场并没有找到一块法新方丈的尸骨。如果说火太猛,将一切化为了灰烬,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说法新方丈并没有葬身火海,也是一种可能。
怀疑归怀疑,一切都要靠事实,都要靠证据。无凭无据,空口白话,说再多都是徒劳,都是枉然,还不如不说,耐心等待真相大白的那天到来。
曹世雄心有余而力不足。心中重重疑虑还没有得到解决,自己就被人陷害,落了个牢狱之灾,差点含冤死在了大牢里。幸亏后来得到了郭先生的解救,化身成为纪晨光,再次入职查办案件,为百姓,也为自己。
纪晨光在梦中总是会梦见活着的法新方丈。他也愿意相信法新方丈没有死,依然活在人间,只是不愿意再露面,不愿意再回到金禅寺,已被子修一手遮天、霸道掌控的金禅寺。
可是今天,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之中,纪晨光却猝不及防见到了梦中常见的那个人,果真如他所愿还依然活在人世的昔日法新方丈。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法新居然也认出了他,那么多年的莫逆之交终究没有白费,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为了便于跟法新单独说话,纪晨光将其他警员全部支开了,让他们在院门外等候。
院里现在只剩下了法新和曹世雄,两人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
法新认出了曹世雄,知道了他的新面貌新身份,也相信他即便容颜改变,为人根本依旧不变,但还是不想将实情坦言相告。
子修现在已经失忆,对过往一无所知,连他自己是谁都给忘了,要是就这样被纪晨光给带回警局,少不了一番严刑拷打,到时子修因无法辩驳而挺不住,只能一命呜呼。与其落得个那样的惨烈下场,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待在伽蓝幽谷过着平静无争的生活。
怀揣这个想法,法新就把谈话重点故意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只一再强调他如今年事已高,不愿再出山,不愿再惹凡尘俗事,只愿像现在这样隐姓埋名待在深山幽谷里,安稳度过余生,更不想再有人来打扰。
纪晨光听明白了法新话里的意思,也深深理解,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上门叨扰。只是,如果法新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派人去警察局找他,凡是他能够办得到的事情,一定不遗余力。
在法新感激的注目中,纪晨光带着他的警员们离开了这处院落,离开了伽蓝幽谷。
纪晨光在回去的路上一再叮嘱手下人,往后若是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擅自来这深山幽谷打扰老人,更不准惹是生非,否则一律严惩不贷。警员们个个当场表态,一切服从纪副局长的命令,如有违犯,甘愿受罚。
纪晨光离开以后,法新才感觉心里完全踏实了,再也不担心会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了。他把乔装打扮的那身装束又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真是没想到,这身伪装居然还怎么管用。
莫名再一次带着子修从密室里出来了。见师父这回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赶走了警察局的人,莫名欢天喜地,围着法新说了几箩筐的恭维话。
法新哭笑不得,但倒也愿意看到莫名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莫名一高兴,就不会再成天想方设法刁难子修,如此一来,才算是伽蓝幽谷真正过上了太平的日子。
子修还像往常一样,整天半呆半傻地跟着法新和莫名生活。经历两次被莫名仓皇带进密室躲避之后,他的神情有了些微的改变,傻笑的次数变多了,仿佛是心情变好了。
法新直到如今才知道,原来被他一手带大的冷面冷言冷语冷心的子修,是会笑的!子修在金禅寺,在他身边,在那么久的光阴里,从来都没有笑过。可是遭遇灭顶之灾后,居然会笑了,也愿意与人相处了。这是最让法新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
莫名心中的芥蒂无法根除。在金禅寺煎熬的那几天,他亲眼目睹了子修的古怪、暴力、奸猾、狠心、残忍,致使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对子修坦诚相待。子修始终是个危险人物,他每天都不敢放松警惕,尽管他愿意顺着师父的心意在表面上善待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