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山离开崔承用府邸时,天已交三更。本想着只言片语的试探崔承用,想着看出一些马脚漏洞,却不想那崔承用丝毫没有露出破绽,全然地心内无私一般。汤山本想着再透漏些什么,再看看那崔承用的面色反应,却忽地没了意兴,终是没有再多说其它。 临走时,与崔承用相约,若是再审不出结果,便要崔承用与他共审铁七。这话听起来便像是给了崔承用一个提醒——近几日便要他来审理那刺客,要其早作准备。 这本就是一句可有可无的活话儿。汤山心中本就没打算让崔承用审理铁七。若不说出这一句,那他的夜晚登门便成了毫无来由的莫名之举。 崔承用自是一口答应,脸上仿佛也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不知是确实心内无私,还是真正隐藏的深。 崔承用一直送汤山到大门口,看着汤山进了马车,两人拱手作辞,才回转身,关上了院门。等候了近大半个时辰的亲随侍卫因耐不住寒,在路边生起了火,围着火,添着四处寻来的干枝枯木,抵着夜寒。马车掉转车头朝来路回去时,汤山掀起车帘,看着崔府紧闭的黑漆大门,想起那鬼魅一般的宋春儿,恭敬有加的崔承用,隐隐地只觉这黑漆大门后定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什么。 “你越是粉饰得当,便越是让我疑心你是要隐藏些什么……等我捉到你的病灶,看你崔承用如何应对?”汤山心中念着,随手放下车帘,脑中想着日间六儿说的那个崔承用的随从钱孟,心中一横,伸手在腿上拍了一下,已经打定了主意。 回至家中,妻子仍未睡,听汤山回来,知道他晚上吃的少,定然肚饿。后厨家仆早已睡下,便自己去后院厨房弄了一碗汤面,端到汤山书房。见汤山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并不敢多言,放下汤面,自回卧房去了。 汤山脑中想着后一日的安排,闻到汤面的香味,确是觉得一阵肚饿,便坐回书桌旁,吃喝了起来。一边吃着,脑中思绪杂乱,时时翻转着铁七、胡跌儿、崔承用这三张面孔。三张面孔交错叠加,最终竟成了一张,那人仿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时心绪杂乱,无心再吃,便将剩了半碗汤面的饭碗端出,放在书房外面的茶几上。 走到院中,当值的亲随侍卫小马走上前问道:“大人,有事吩咐?” 汤山低声道:“现在你先去歇息,换老黄替你当值。明日一早,你出去将那六儿寻来。” “老黄晚上喝了酒,还是我自己当值吧,绝误不了大人明日的事情。”小马抱拳道。 汤山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朝后院走去。心里想着:“老黄跟随自己多年,总仗着资历老,有了些坏毛病。该是跟范公再讨一个亲随,将老黄换掉了。” 后进院子里,卧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汤山便又走回书房,歪在那书房躺椅上裹衣而眠。 早上,听得门口有些微声响,知道是妻子将门外的饭碗收去。便也就不再耽睡。起身出去,走到院子里,舒展了几下筋骨,想起昨晚见到崔承用时,崔承用的那一身穿着,心中暗念:“若是与其交手,不知这崔承用身上的功夫如何,确是像外人传言的那般了得么?。”如此想着,忽想起,自打崔承用投奔过来后,不要说见他与人出手过招,便是他独自施展一二,也从不曾见过。而范公早就知悉这崔承用身上是有功夫手段的。由此可见,崔承用早就在刻意隐藏自己,只是目的为何,却还说不清楚。而刻意隐藏,那目的便绝非良善。 正思索着,侍卫小马从外面走来,身后跟着那个六儿。汤山料不到小马行事如此快,天刚蒙蒙亮,便已将六儿寻来。 “大人,我知道他在哪儿过夜,过去便带来了。”小马朝汤山拱手施礼。那六儿在小马身后躬身打千见礼。 “你先歇息去,过会儿还有差事。”汤山朝小马吩咐了一句,招手让那六儿跟他进屋。 进到屋内,汤山坐定身子,招手让小马走到近前,低声道:“有个事情,你一定要办好。” 六儿听了,满脸惊喜之色。此前,所有授命都是通过侍卫传达,而这次竟是小汤大人亲自对自己说起,自是受宠若惊。 “大人,你只吩咐,六儿便是抛着性命不要,也定会完成。”六儿躬身道。 “此事关系重大,你定要嘴严,不能将此事与任何旁人说起。若真的走漏了消息,不要说是你一条性命,恐怕或要连累旁人也跟着丢了性命。”汤山正色道。 六儿脸上变色,又显露出那般超出年龄的成熟之态,低声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向嘴紧,绝不会透漏大人与我说起的一句一字。” 汤山点头道:“你听好,上次你说起的那个钱孟,你是否最近见过他?” 六儿皱眉回想,道:“我见过……便是两日前,我在四里坊附近见过那钱孟,他应该是去他那姘头小梅花那里。” “按你所说,这钱孟经常去寻他那姘头去?”汤山道。 六儿点点头道:“隔三差五的便去,您是要找这钱孟么?” “你可知,那钱孟通常是何时过去,何时离开?” “嗯,他总是过晌午时过去……傍晚时离开,他有时也在那里过夜,但多数时候都是傍晚时离开。” 汤山点点头道:“我要寻那钱孟过来问几句话,你仔细盯着那钱孟,若有他的任何消息都及时过来通报,若我不在,你便寻马侍卫说,此事不得与旁人提起,便是我这府上的人,也只能与马侍卫一人说。还是那句话,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