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口气,洪承畴转头道。
“求仁得仁,你这份仁义倒是配得上百姓的爱戴。”
“下官只求多救几个人,若非参政大人要审问,也不会有如此场面。”
洪承畴并不恼怒,微笑道:“冯振轩之死一案,本官知晓你心中不满,不过相比延绥的大局,你可能要受些委屈。”
李毅冷冷道:“下官不明白洪参政的意思。”
洪承畴在城墙上踱步,沉声道:“王薄均还有大用。不说很难抓到他的把柄,就是找到了把柄贸然处置,也会对延绥的大局不利。所以由你承担此案,是最好的结果。”
“下官不明白这个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意思。”
洪承畴背手叹息道:“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本官的意思。你承担此案,朝廷守住体面,官员们也不会不平,朝廷也不会责问,对于本官、制台大人都是好事。”
“那么饥民呢?”
洪承畴转头看向李毅,“你觉得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想法吗?”
李毅沉默不语。
延绥官员,地方大户,朝廷体面,所有都要考虑到,照顾到,而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饥民。
只是李毅没想到,杨鹤也会选择妥协。
李毅想了想,道:“我想见见制台大人。”
“他会来见你的,不过是在见过王薄均之后。”
洪承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毅,眼神中有怜悯,还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尽管洪承畴已经和李毅分道扬镳,甚至是剑拔弩张,不过他看重李毅的才能,敬佩他的品德,所以并没有让人给李毅带上枷锁。
杨千总带着官兵将李毅押送到一处小院看押。
另一边,杨鹤也接见了王薄均。
王薄均神态自若的坐着。
他很了解杨鹤的打算,无非就是见轻易拿不下自己,就恩威并施,想要压自己一头,让自己唯命是从。
说实话,王薄均并不认为杨鹤是个有魄力的干臣。
他早就看穿了杨鹤的软弱,这样耳根子软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面对杨鹤的敲打,王薄均心中非但不害怕,还有些轻视。
王薄均的想法没有错。
杨鹤在宽慰几句之后,就谈到了冯振轩之死。
一个堂堂的按察使司佥事惨死,并非一件小事,朝廷已经下发旨意彻查,害怕了御史吴晗前来。
杨鹤在朝中的好友传来消息,这次吴晗明面上是调查冯振轩之死,实际上也是代表皇上,考察他招抚之策的成果。
这让杨鹤隐隐多了些压力,所以才选择妥协,尽快平息这个案件,全力招抚贼寇,稳定西北的局势。
王薄均笑着道:“制台大人,冯振轩之死很明显,就是死于民乱。这是众所周知的。”
说到这里,他神情肃然道:“至于民乱和李大人之间有什么干系,就不是下官能够决断的了。农会蛊惑饥民,对抗朝廷,李大人又和农会有很深的关系,这一点洪参政身边的高杰能够作证。一切证据确凿,同僚们都在等制台大人的决断。”
王薄均这番话柔中带刚,让杨鹤十分不快。
但他也明白,王薄均无论是在延绥,还是朝廷,都有很深的背景。
这次自己真要针对王薄均,将会得罪许多官员,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这也是王薄均依仗的地方。
杨鹤心中暗骂王薄均的无耻,明明就是他为了掌握权力,粗暴对待饥民,这才造成今日场面。
结果在他嘴里却成了李毅联合农会煽动百姓作乱,变成了李毅的罪过。
但是既然有了选择,杨鹤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王知府说的有些道理,此次民乱和冯振轩之死,都要查明真相。不过赈灾粮被倒卖一事,谁都知道定然是官府中人所为,这件事没有结果,王知府怕是也难逃干系。老夫代天子管理陕西局势,所为是招抚,而非查案,王知府身为延安府父母官,应当给朝廷个交代。”
王薄均心中一凛,听明白了杨鹤话语中的敲打。
他干笑一声,开口道:“这件事下官定然尽心调查,定然给制台大人个交代。”
最后王薄均服软,让杨鹤郁结的心情稍稍好转。
王薄均最后匆匆离去。
杨鹤却坐在厅堂久久没有起身。
他手端茶碗紧皱眉头的呆坐着,不愿甚至是不敢去见李毅。
亲随进来催了两次,杨鹤这才长长叹口气,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