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醒神的办法,果然十分得用,刘葵挨了这一记,口中颅内似火烧般疼痛,可再开口时却极流利了。
她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再不敢有半分隐瞒,也顾不上罗妙芸就在眼前,倒豆子般一气说出,生怕哪里又惹怒鹿奎,平白做了刀下鬼:“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小姐同我商议,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在端阳这一日成事。”
昭元五年的五月初五,端阳节。
“那一日京中府中皆热闹非凡,连宫里都赐下节赏,老夫人摆席筵请诸多亲朋赏午,侯爷应酬完了外头,回侯府时天都快黑了。原本按侯爷的海量,是万难喝醉的,可偏巧那次侯爷在外就已过饮,回府后小姐又着意灌了不少。百般周全之下,终于请人回了正房休息……”
罗妙芸身上衣冠齐整,却好像被扒光了一般,简直羞愤欲死,心中只恨自己没能早听罗芃所言,平白留了这老货一条性命,以致于今日之辱。
只可惜,这时候后悔,已经迟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葵,将她心底最不愿示人的闺阁阴私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姑娘一意体贴,同侯爷入了内房,又共饮了数杯雄黄酒。本就离别在即,自然是一番温存。而那酒中,早下了重剂量的暖情之药,能令人失神忘智,不知今夕几何,只晓得行那等神仙乐事……”
“小姐见药效渐起,便令我将藏在隔扇之后的白姑娘……送,送到了侯爷榻上,而令两人成事……小姐,就眼睁睁在帐外看着,守了整整一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崇彦的脸上火辣辣一片,难怪他在前世对她的存在毫无所觉,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对宁儿娘亲的印象,难怪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宁儿到底是谁与自己的孩子。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被枕边人摆弄戏耍的糊涂虫!
昭元五年,昭元五年,那时候他与罗妙芸才成婚三年,因久在军中,纵使一时无子,他也从没想过纳妾之事,更不曾因此苛责妻子。
从祖父那一代起,就曾有高僧言及,沈家世代行伍,杀伐过重,后世难免在子嗣上艰难。
儿女之事,本随缘分,不能强求,可罗妙芸怎能如此行事,而造下这等血债冤孽!
沈崇彦的心中汩汩流出血泪,痛悔万分。
如果早一点,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宁儿出生的真相竟如此惨烈、如此不堪,他宁可永远永远不叫她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是那个害得她娘亲罹遭飞来之祸、平白葬送一生的信远侯的女儿!
他也绝不会在重生后,还自作聪明,去做那些自以为是的可笑的弥补,仗着宁儿的懵懂,恬不知耻地享受着她的感激与亲近。
可怜宁儿蒙在鼓中,还自以为受他恩惠,却不知他亏欠她们母女的,就算倾尽一身,永生永世也无法弥补。
倘若可以,他真恨不得即刻从世界上消失……然而他却不能,他必须在这里,在宁儿眼前,一字一句听着那令人锥心噬骨的惨事。
刘葵被打掉牙齿,口中满是血泡,每说一句,都含混着血泪:“到了天明时,我将那女子移居早收拾好的偏室。我本已做好了准备,她醒来时必会寻死觅活一番,到时该如何弹压说服。可谁知那姑娘体质太弱,待清醒时已经是第三日,她是极聪敏的女子,发觉身子有异,便不肯再进水米,见了我,只说了四个字。”
或许是绝望的痛疼与死亡的阴影,沉甸甸压在头顶,让她多了一份惶恐与畏惧,这四个字,却像四个千斤重的石头,搁在刘葵口中,半晌吐不出去。
宁儿的声音好似从极远的天边飘落,她问她:“她说了什么?”
刘葵五体投地伏在地上,颤抖道:“但求一死。”
如同早春时分,封冻河水的冰面,被镐锥轻轻一凿,就哗啦破成粉碎。
宁儿的心如同碎冰,被湍急的水流洗刷冲撞,而后消失于无形。她一动也没动,只低声说:“继续。”
“可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怎么可能任她死去。我同她说了许久,才终于得了她一句话,她要我拿出先前十倍的酬劳,并一封信送到她家中,她便认命,听凭我们处置。”
说到这里,连刘葵难免有几分心虚:“这是小事,我自然一口答应下来。谁知老妈妈的药方当真极灵验,过了一旬,那姑娘信期迟迟未至,又到了次月,请了大夫来一瞧,却已然有了身孕。”
“哪里来的大夫?”鹿奎突然问:“这等事,必得掩人耳目慎之又慎,你们从哪里寻来的大夫?”
刘葵被这冷不丁一问,吓得一激灵:“不敢欺瞒大人,是罗府寻来的大夫。”
沈崇彦的眼神在一瞬间沉了下来,鹿奎冷笑道:“罗府?所以你等行事,是罗尚书默许的?”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吓得刘葵忙开口分辩:“千真万确,罗大人老夫人都不知情。”她额上涔涔冒着冷汗,“帮忙送大夫入府的,是罗大人……”
鹿奎点了点头:“先送大夫入府,待事毕再灭口,这事到底是罗居芮做来更顺手。”
刘葵正想反驳,可又不敢作声,等挨了一脚,才期期艾艾道:“那姑娘算是罗氏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