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的目光一刺,赫连枭眉头紧拧,心下越发不是滋味。
可他这番情绪藏得极好,才不过愣顿了片刻,又启了唇道:“凤爱卿别管朕是从何处听来,你只管回答朕是与不是,就成。”
凤栖梧对上他递来的目光,笑容极艳,慵懒悠声:“自然不是了,这些荒谬的言论当个笑话来听也就罢了,陛下竟还信以为真?”
赫连枭心下气恼,欲要开口,就被凤栖梧出言打断:“臣闭门谢客,是因臣的夫人不幸感染了严重的风寒,风寒染人,又极是难熬,故而闭门谢客不想将风寒给染了开来。”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温染颜取出绣花帕子掩在唇边,适时地轻咳了几声。
许是又怕触动了天颜,她把咳嗽声压得极低,顷刻,双眸内似染了一层薄雾,涟涟水色如烟,瞧着又规矩又可怜见的。
赫连枭听得那咳嗽声,便不露声色地用袖袍掩了掩口鼻,待声音落下,他才故作姿态地将袖袍撤下。
凤栖梧见他那副丢人的模样,险些笑出声来。
赫连枭凝眸,头戴的冕旒轻曳,遮蔽了他眼里流窜的冰寒。
他打量了温染颜半瞬,竟是也没从她身上找出丝毫不妥来,好像真的染了极重的风寒,就连身子也是如弱柳扶风,脆弱易折断。
温染颜抬眸,眸中水色轻轻颤动,细声细语道:“臣妇惊扰陛下了,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赫连枭敛去心中的嫌恶,又朝凤栖梧看去,道:“爱卿的夫人确实瞧着一脸病容,娇弱的很,可有看过郎中?郎中是如何说的?”
凤栖梧勾唇,一字一顿道:“瞧过了,喝了几天药如今算是大好了,偶尔还会有几声咳嗽,也是无妨。”
“久咳总是不好。”赫连枭沉吟:“不若让宫中御医瞧瞧,御医的医术总是比那些江湖郎中好上一些的。”
还未等凤栖梧应答,赫连枭就将陈御医召了进来。
他嘴上说得好听,无非就是心中生疑,想叫陈御医验一验温染颜是否真的染了病症,若是验不出来,估摸着要治凤栖梧一个欺君之罪。
陈御医先是行礼,赫连枭唤他起身后,便道:“陈御医,凤爱卿的夫人染了风寒,便是到今日都还未好全,你给朕去瞧一瞧,再开一剂药。”
陈御医作揖:“微臣领命。”
他看向温染颜,又说:“凤夫人,请随臣来。”
温染颜看了凤栖梧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陈御医身上,细声细气道:“劳烦陈御医了。”
陈御医将温染颜带到了偏殿之中。
偏殿的布置清雅居多,雕花的纱窗半开半合,殿外晚风徐徐裹挟着花木的清香流泻进来,如此清新舒爽,将她身上的闷热也一吹而空。
温染颜坐在一侧的罗汉床上,陈御医在她皓腕铺上一层缎面锦布后,这才伸出手为她把脉。
他是陛下亲封的太医院院首,陛下深夜召他进宫号脉,各种曲折就算陛下没有明说,他自个儿也是猜到了几分。
可眼前这名女子的脉象的确虚弱虚浮,却似有风寒的脉象,不像是假的,他号了好几次脉,得出的结论仍是如此。
“陈御医,我的风寒还好吧?”温染颜低眉,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脸上。
陈御医当即敛下心思,收回手道:“夫人的风寒确实好得差不多了,若还咳嗽的话,臣便给你开一些枇杷膏吧。”
温染颜用帕子掩唇,笑着颔首道:“劳烦御医了。”
陈御医提笔写下方子:“夫人客气了。”
温染颜坐在流苏羊角灯下,一双杏眸被熏得水色朦胧,可眸底深处却蕴着一抹戏弄人心的诡谲,她勾了勾唇,笑得幽幽静静,恍若似妖。
正在伏案写药方的陈御医忽而脊背发寒,他朝四周一探,却是未果,只得再次提笔。
待温染颜拿着药方回到御书房时,发现凤栖梧与赫连枭已经不在里头了。
这夜色深重的,赫连枭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温染颜正想着,耳边顿时传来了德盛公公的声音:“凤夫人,陛下与凤大人去了马场骑马,奴带夫人过去吧。”
温染颜回眸,染下灯火下的双眸碎光盈盈,潋滟夺目:“劳烦公公在前面带路。”
走出御书房,温染颜的双眸隐在暗夜下,烁烁散着微光。
骑马?
无非就是听闻,凤栖梧在路上被阿史那跋伤着了,赫连枭便用骑马这拙劣的说辞,来加以试探,也是苦了凤栖梧,深更半夜还要陪着赫连枭折腾。
宫中有一处天然的马场,温染颜在垂眸思忖时,德盛公公已经将她领到了那儿。
马场空如旷野,风也比别处来得大,晚风猎猎而起,将她的衣衫吹得鼓荡不止。
温染颜一席红衣飞舞,鬓边金饰颤动,即便在暗夜下,她眸里仍旧流淌着万般的妩媚风情。
“蹬蹬蹬——”
马蹄声由远及近,夜幕中凤栖梧孑然坐于马上,身上红衣猎猎,墨发轻舞,身下的马儿四蹄生风,风驰电掣,他黑眸如肃,端的是一派风发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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