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琅都城离岭南相距甚远,岭南又是荒芜烟瘴,罪臣流放之地,一路上多有险阻,就算脚程再快,也花费了四五日才到。
浩浩荡荡的军队一路往番禹城而去,铁骑过境,尘沙飞扬。
凤栖梧坐于马上,黑底镶金丝的大氅猎猎作响,里面单薄的红衣妖靡,衬在华光下揽尽了灼然姝色。
番禹城的官员们早已得了上面的消息,他们将城门大开,大肆迎着凤栖梧入城。
旌旗飘飘,铁骑声声,只见为首的烈马冲破沙尘,恍若风驰电掣般,凤栖梧飒爽凌然之态便现于人前。
他手持缰绳,目光睥睨,白璧无瑕的面上悠然之笑浸染,他漫不经心停驻,静等着官员们簇拥他入城。
那番姿态实在桀骜无礼,官员们敢怒却不敢言,只得恭恭敬敬迎上,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番禹城所有官员在此,恭迎凤大人。”
闻言,凤栖梧垂了垂眼皮,这才还以他们一个正眼。
半晌后,他语调慵懒,情绪莫测道:“你们倒是心大,城门敞得这样开,当真是在迎我?还是想给凤烛月信号,让他顺势攻入城中?”
这说笑声里满是阴阳怪气,官员们听得脸色青红交加,心中虽气,但仍不敢出声。
为首的张大人是一城之主,当即隐下心中不快,恭敬笑道:“凤大人你可真会说笑,臣等忠于北琅,忠于陛下,怎会做出这种愚蠢糊涂之事?不过是得了上面的消息,知凤大人忽派兵前来,便推算着时辰,在此等候罢了。”
凤栖梧轻撩着眼皮,就这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一眼轻飘飘的,看似没什么分量,可张大人却觉有千斤重,一时竟让他凉得喘不过气。
沙尘簌簌而过,本是热灼的天气,如今却添着些许凛然森寒,叫人生畏。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栖梧才轻勾起唇瓣,悠着声道:“几位大人还真是有心了,城外说话总是不太适宜,还是进城吧。”
张大人长舒口气,当即迎着他们入城。
凤栖梧所带领的铁骑皆是精锐,所过之处地面震动,气势磅礴,张大人携着几位官员候在一侧,只觉被震得心下惶惶然。
几人交换着眼神,神情里尽是复杂,也似藏着不少小心思。
凤栖梧千里迢迢来至岭南剿灭叛党,如今天色已暗,自然要为其接风洗尘。
星河寥寥,子规声声。
番禹城中却歌舞升平,勾栏的水榭之中水晶纱浮动,金猊兽香炉中熏烟袅袅,美食珍馐,曼妙舞姬,靡靡笙歌,一派酒池肉林的靡奢之态。
凤栖梧坐于上首,红衣铺地,姿态慵懒,他轻曳着手中白玉酒杯,越发漫不经心。
他不言不语,张大人他们也不敢大肆说笑,席宴上的气氛一度变得诡异。
几经冷场后,凤栖梧终是抬眸,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岭南的战况如何,陛下所说的那位叛党,眼下又在何处蛰伏?”
话落,他轻笑出声,黑眸里好似笼着几分轻慢嘲弄之意。
这问话来得突然,张大人愣住片刻,很快便回道:“此前叛党凤烛月顺利剿灭山匪,现如今,他们将匪山作为据点,蛰伏其中,静待时机。”
靡靡之音,缠绵悱恻,金辉华光衬得凤栖梧双眸晦涩明灭,隐隐似勾出了如刀的凌厉。
张大人心下惶然,他双手紧握,想了想又道:“匪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臣等曾派兵围剿,终是失败而归,如今,以凤大人的用兵之神,出招之奇,定能将叛党就地斩杀。”
“臣等就在此恭祝凤大人横扫千军,凯旋而归。”
张大人好一番吹嘘,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过后又持杯敬酒。
凤栖梧的目光划过手中的白玉杯,最后,才落到张大人身上,笑得意味不明:“那便承蒙张大人的吉言了。”
他薄唇微动,当着众人的面将杯中酒水饮下。
张大人目光轻闪,笑得越加舒心,道:“岭南虽是不毛之地,但番禹城中美食佳肴仍多不胜数,今日叛党没有作乱,难得的清静,凤大人何不如多饮多食一些,总不能辜负这良辰好景。”
凤栖梧眸光流转,笑容幽漫:“说得甚是有道理。”
一时席宴上气氛正好,觥筹交错,丝竹缭绕。
酒过三巡,凤栖梧似染了醉意,借口回房歇息。
以张大人为首的官员目送他离开。
凤栖梧双颊微红,凤眸迷离,脚步也如虚浮,真真是一副吃醉酒的模样,可当他走出水榭,来到阴暗遮蔽处时,他脸上的醉态竟一扫而光,双眸更是如冰一般清透凉寒。
他用内劲将酒水逼出,眼中淬冷的戏谑明灭,衬在夜色下竟恐怖如鬼。
戚九竹将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见状蹙眉冷言道:“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主人酒水里下东西。”
凤栖梧勾唇撩笑,眸光却冷得诡异:“他们自然不敢,可龙椅上高坐那位,未必肯放过此大好时机。”
“主人的身子可无碍?”戚九竹眉头蹙得更深。
凤栖梧把玩着大氅系带,语调淡淡:“不过是些普通的软骨散罢了,自不会致命,可……若在重要关头发作,顷刻就如待宰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