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调整了情绪,忽略掉心头那股突然漫上来的窒闷。
“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个人?”他面无表情地随口一问。
江采月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像狐狸一样露出白森森的一排小牙,“确实不喜欢,不过当个苦力还是不错的。”
顾思昭眸光一闪,想起两次见过武承辉和那个叫古老板的。
“你真的想要和他一起收购茶叶?”
江采月点点头,“我想挣钱。”
她以后要走的路,还会充满许多艰辛坎坷,如果能多存些钱,生活也能更容易点。
顾思昭望着她眼里的倔强,看到里面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你想存钱准备高考?要是实在有困难,我可以……”
他还没说完,江采月赶紧摇头,“我不要你的钱,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和攒钱相比,我更想学会挣钱的本领。”
这次收茶叶,就当做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她想通过这次锻炼,掌握点儿做生意的门道。
“况且,你的工资也不高,没必要补贴给我。”
顾思昭科研人员的身份听着挺高大上,但其实工资不高。
这个年代,也就一个月几十块钱,只够解决温饱问题。
她没那个脸去要他的钱。
听她说完,顾思昭想说他的钱是不多,但他家不差钱。
但也就一念之间,他选择缄默不语。
江采月骗过他一次,他不敢保证,她是否还有其他隐藏的心思,还是没必要透露更多家庭信息为好。
“那你注意安全。”他又看向她的手,“我给你拿万花油擦擦。”
江采月听他这么说,心里直犯嘀咕。
这顾思昭,角色切换得还挺快,刚刚做老师的时候,简直严厉到令人发指。
现在脱了老师的外衣,反倒又关心起人。
她使劲搓搓手心,脸上笑盈盈的,无所谓道:“没事儿,不疼了,只是有点红。”
那板子打下来看着厉害,其实顾思昭用了巧劲儿,落下来的时候只打到外面一层皮,里面的肉一点儿没事。
现在都已经不怎么红了。
她想,顾思昭其实心肠挺好的。
“困了困了,我们睡吧。”
江采月打了个哈欠,大大方方地倒在床铺里侧,没一会儿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顾思昭看了她一眼,将被子盖在她肚脐眼上,一翻身也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江采月给顾思昭留好早饭,就匆匆去茶园找武承辉汇合。
远远的,武承辉就站在半山腰对她挥手,“嘿!采月妹子!我们在这儿!”
江采月爬上去,看到他已经找好十几个女工在采茶。
“收了多少了?”江采月往女工们的背篓看去,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茶叶。
“快五百斤了。”
昨天和武承辉分开前,她让他去茶厂附近找一二十个妇女,要求是,她们一次性卖的茶叶必须在二十斤以上。
去国营茶厂卖茶叶的,要是扛的是超过二十斤的鲜茶叶,那就说明,她们采茶的速度很快。
她要的,正是速度——即效率。
江采月点点头,“到五百斤我们就去找古老板。”
她又问:“你给她们说好工钱了吗?”
说到这事儿,武承辉就一脸肉疼的表情,“说好了,一上午五块钱。”
每个人五块钱,二十个女工,总共要给一百块钱。
武承辉一想到挣的钱里面要少一百块,就像是要他一条命一样。
而且还不知道那一千块到底能不能挣到手。
江采月说,他们有了别的竞争者。
古老板虽说还在挑选合作方,但也急着收齐茶叶离开。
所以,要想拿下古老板,就要尽可能拼效率,尽快凑齐五千斤茶叶,倒逼古老板做出决定。
江采月表面上信心满满,“你这是什么表情?想拿下这笔单子,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先让他看看我们的效率。”
实际上,她心里也有些打鼓。
这么做其实是在冒险。
要是她带着五百斤茶叶去找古老板,人家依然选择和别人合作,那就亏大了。
这时,有几个扛着锄头的妇女从山脚走过,抬头望着上面的一大片人。
“呦,这不是江家三丫头吗?这一大清早在茶园开会?”
江采月正要回话,武承辉嘴快道:“哪里是开会?采月妹子接了笔大生意,她们是雇的帮工……”
江采月一记狠狠的眼刀飞过来,武承辉缩着脖子闭上嘴。
那几个妇女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采月丫头,你们江家又不是地主,还雇帮工,搞资本主义那一套?”
江采月神色不变,脸上挂着笑意,“哪里的话,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满春嫂,你说这话,是给我乱扣帽子、和政策对着干啊!”
她故意学着对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那被称作满春嫂的女人,却瞬间失去笑意。
江采月心里冷哼。
村里人最怕被打上和政府、政策唱反调的标签。
都是经历过那个混乱的年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