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闷头灌了一杯酒,对上盛苗苗担忧的眼神,勉强笑了笑。 他刚要出去透透气,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孙叔。” 来人是退休医生孙叔,六十多岁,医术在镇上算是拔尖的存在,大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愿意去找他瞧瞧。 最重要的是他的药花不了多少钱,见效也快。 陆宇一向很敬重孙叔,见他进来,只好又坐了回去。 孙叔与陆长远是钓友,两人经常相约着一起去钓鱼,他在隔壁包厢吃饭,听见陆长远的说话声,便过来找他喝杯小酒。 “老陆,我听说东阳村水库里有人钓出来了将近二十斤的大货,什么时候咱也去试试?” 孙叔的话刚说完,陆长远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冯兴旺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老孙,你这不行啊,才六十就看不见人了?我这在这坐着,你就不跟我说话是吧?” 孙叔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论年龄,论资历,孙叔都算是冯兴旺的前辈,难道还要孙叔低头去跟他打招呼? 陆宇忍到现在的怒火有点压不住,陆长远却迅速地拉着孙叔在他身边坐下,“来来,一块吃点。” 孙叔被冯兴旺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坐下,告辞要走。 冯兴旺却是变本加厉。 “老孙,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我在这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见了我就走算是什么事?” 一句话说的屋里人面色各异。 陆宇怎么也没想到冯兴旺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见盛苗苗使劲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地,知道她被逗笑了,心里也跟着轻松了一点。 也只是轻松了一点。 冯兴旺说完话,站起来就给孙叔倒了满满一杯酒。 “咱哥俩喝一杯,干了!” 说着,陆宇看见了冯兴旺的动作,他手指着门口,示意陆宇把孙叔拦住,逼他喝下这杯酒。 见陆宇不动,孙叔不喝就走了,冯兴旺气不打一处来,回头指着陆宇呼吸急促,“让你拦住他,你怎么不动?” 陆宇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 “孙叔六十多岁了,这么一大杯酒喝下去再喝出来个好歹……” 冯兴旺将酒瓶子重重放在桌面上,眼睛瞪得像头牛,“你跟谁一溜(一家人),跟谁一溜,老子是你舅,老子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 “行,不让老孙喝,让你爸喝!我跟我姐夫喝!” “娶个不下蛋的母鸡,活该你结婚这么多年不生孩子!” 见冯兴旺把杯子推到有严重胃病的陆长远面前,而盛苗苗再次红着眼睛转过头去开始抽泣,陆宇心里的火气在这一刻终于压制不住。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冯兴旺身边,一拳就招呼了上去。 惊呼声,训斥声,痛骂声,顿时在包厢内响起。 陆宇的下一拳没有再落上,陆长远从背后拉住了他,愤怒的陆宇将陆长远拽得踉踉跄跄,回过神来的冯兴旺此时面色通红,一脸的恼羞成怒和不敢置信。 “陆宇,你敢打我!” 他愤怒地发出一声嘶吼,抬手就朝着陆宇脸上招呼过去。 “啪!” 一声脆响,陆宇却没有感到疼痛。 就在巴掌落下之时,盛苗苗扑过来,用双臂护住了陆宇。 这一幕是谁都没有想到的,陆长远的力道也不禁松了下来。 陆宇见自己都舍不得大声呵斥的妻子捂着胳膊愣在那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随手抄起一个啤酒瓶子就要上前。 “陆宇,我们回家吧。”盛苗苗拉住他,听着没有什么情绪,再次重复,“我们回家吧。” 陆宇却知道,盛苗苗现在已经委屈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将酒瓶子扔回桌上,挣开陆长远的双手,“我们回家。” 两人清楚他们说的是哪个家。 “陆宇,你敢走出这个门,你我之间,再无亲情!” 冯兴旺见陆宇要走,有些生气,也有些急,他今天约着吃饭的主要目的还没表露出来,就闹成了这样。 冯俊已经二十四,该买房子了。 他已经看好了,他弟弟冯兴达出一半,外甥陆宇出一半的一半,剩下那点三个姐姐平摊一下问题不大。 陆宇早就猜到了冯兴旺的打算,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是不是冯俊该买房子了?” 冯兴旺脸上一喜,“小宇啊,你帮帮你弟弟,今天这一下咱们就翻篇了,我也不多借,二十万就行。” 陆宇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盛苗苗抓得很紧,他转头拍拍盛苗苗的手背。 “一分都没有。” 冯金梅见弟弟和儿子剑拔弩张的样子,早就急得团团转,听了儿子的话,赶紧走过去让儿子冷静下来。 “小宇,你大舅也不容易,你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 其余人都是沉默,静静地看着陆宇。 这句话,这片沉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宇低着头看着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菜,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累过。 “我说了,没有,就是有,我也不借。”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蹦出来的。 一顿午饭不欢而散,当天下午,陆宇和盛苗苗收拾了东西要去自己的家时,饭店打过来了电话。 “陆宇啊,老冯说今天的饭你请客,要不然你过来结一下账?他走的时候还拿了两条二百的玉溪和一瓶汾酒,一共是一千一百八十六块钱,你给我一千一百八十块就行。” 陆宇着实没有想到,人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前脚刚打了架,后脚还能做出来这种事。 “你转告他,他不配我给他付账,让他爱找谁找谁。” 挂断电话,陆宇拒绝了家里人的挽留,带着盛苗苗回了自己家。 打扫完卫生已经是晚上八点,点了外卖,两人瘫坐在沙发上,陆宇抱了一下盛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