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方锐随口扯了个谎,“属下在想等到王爷大婚,该送什么贺礼?属下愚钝,一时之间想不到。”
这个谎言如此拙劣,萧桦却没听出来,又或许是听出来了并不介意,眼中的森寒褪去,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笑容,语气也变得温和,“那你要快些想了,去做事吧。”
方锐暗中松了口气,幸好赌对了,一旦涉及叶笙,英王总会格外宽容。
“是。”
出了偏殿,方锐才感觉到后背全湿透了。
他回头看向黑沉沉,如黑洞一般的偏殿,萧桦的身影完全融进黑暗之中,可那双眼,却亮得可怕。
那一对漆黑深幽的瞳孔里,绽放出来的光芒,冲破层层黑暗,格外耀眼,那也是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唯一的光芒。
方锐知道,那唯一的光芒来自哪里,因谁存在。
若连这唯一的光芒都熄灭了,英王怕是会……
方锐不敢想下去,收敛激荡起伏的心绪,抬脚离开。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
天色如一块偌大的黑布铺满整个天空,沉沉的朝京城压来,即便是万家灯火,也驱不散这浓烈沉重的黑暗。
更何况,随着时辰推移,临近子夜时分,灯火
一盏接一盏熄灭,最后偌大的京城,只剩零星几点灯火,在黑暗中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没。
“大小姐安寝吧,都已经三更天了,过不了两个时辰,天又要亮了,刘太医叮嘱过,您要好好调养,切不可费心劳神,像这样大半夜还不安寝,刘太医知道了,又要唠叨了。”
看着在灯下坐了半夜,一动不动的叶笙,立春面露担忧,温柔关切的说道。
叶笙微微一笑,“不必理会他,还不到四十岁的人,比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还啰嗦。”
立春欲言又止,“他也是为了大小姐好。”
“我知道。”
见立春张唇,又要劝她去安歇,叶笙笑了笑,“你先去睡吧,我马上就睡。”
“一个时辰前您就这么说了。”
立春一脸忧色。
“这一次不骗你。”
立春仍旧不动,一双眼只望着叶笙。
叶笙叹息一声,“看来,我不歇下,你也不肯去歇着,我呀,拗不过你。”
她站起身,伸展双手,回头朝站着不动的立春挑了挑眉,“还不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服侍你家大小姐?”
立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上前来为叶笙更换寝衣。
也难怪她一时
之间没反应过来,更换寝衣这种比较近身的事,叶笙一向很少让人服侍,除非是病得起不来身,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才会让人帮她换。
换上寝衣后,立春刚要帮叶笙系好衣带,叶笙忽而出手,飞快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可是奴婢手粗,划到了大小姐的肌肤?”
叶笙锐利冰冷的目光掠过窗前,只一瞬,眼里的锐利褪去,面带笑容,轻轻摇头,“不是。就是不习惯而已,好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来就行,你下去歇着吧。”
立春见已经换得差不多了,点头退下。
门一关上,叶笙立即走到屏风后头,再出来时,衣裳齐整。
“王爷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喝杯茶吧,免得别人说我叶家不懂待客之道,任由贵客三更半夜在外头吹冷风。”
“贵客?”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道身影一闪而入,门再次无声无息关上。
“叶小姐也没说错,本王怎么说也是七龙亲王,自然算是贵客了。”
萧御所站之处,灯火尽数熄灭,一片昏暗。
昏暗之中,萧御的身影模糊不清,叶笙只能大概看见个轮廓。
就这么一个模糊得难以辨认的轮廓,叶笙也
能看出萧御瘦了许多,一向挺拔如松的身姿,居然有些佝偻。
她病了多久,萧御就病了多久。
这些日子,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萧御或安乐王这几个字,可她知道,自从上元佳节,安乐王府府门紧闭,防卫加重了好几倍,森严到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步,这一切动作只因为一件事,安乐王病了,病得很严重。
有人想趁着萧御病重,要了他的性命,却连安乐王府的外墙都跨不过去,安乐王府的外墙下,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很多尸体,有人想去搬走这些尸体,结果连自己的命也留了下来。
日复一日,尸体越堆越多,安乐王府的外墙,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臭气熏天,无人敢靠近,哪怕有人必须得从安乐王府门前经过,也加快速度,逃命一般的冲过去,不敢有片刻停留。
这些尸山血海,成功的震慑了很多人,从一开始,一个晚上总有无数批死士扑向安乐王府,到后来,一整夜都不见一波人。
有人不信安乐王会突然病重,认为这是安乐王的诱敌之计,想把暗处的敌人引出来,一网打尽。
就连叶兆也这样认为。
可叶笙知道,他是真的病
了。
可那又怎样呢?
病总会好的,该忘的都得忘却。
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