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晃了晃白皙的手,掌心疤痕斑驳,最深最显眼的那道是她归来那日,用金簪硬生生刺入,指腹摩挲着疤痕,扬眉轻笑“是谢小侯爷为我上药包扎的,应该也清楚我是如何报复那贼人的。”
“虽然不知谢小侯爷为何没有拆穿我的伪装,但我从不曾怀疑谢小侯爷的良善。”
“所以,谢小侯爷何须心有歉意。”
“该有歉意的,应是我。”
“我利用了谢小侯爷。”
说话间,顾荣视线始终落在谢灼身上。
但见谢灼微蹙着眉,眉宇间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眸色深沉之余又透着股清亮,叫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片刻之后,谢灼缓缓自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从中取出两枚令牌,轻轻放置于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指尖轻拨,令牌滑向顾荣。
“我并非良善之人。”
他看的分明,顾荣似是已经打定主意,撕开亲手织的情网,将他驱逐出去,斩断所有的旖旎不清。
做猎物,得不到猎人的垂爱,那便做猎人。
攻守易形罢了。
不算绝境。
顾荣不明所以,眸光顺着谢灼的手指看向令牌。
一枚墨玉令牌,其上精雕细琢着一条气势磅礴、威风八面的墨龙。
而另一枚则是金镶玉令,正中镶嵌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镜,熠熠生辉。
顾荣眼睫颤动,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识得墨玉令,但识玉镜令。
皇镜司的标识。
传闻中的皇镜司司督令牌。
谢灼这座靠山,比她想象中还要高还要大。
她以为悲天悯人怜惜弱小的谢小侯爷,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皇镜司司督!
修佛?
修的是金刚怒目降服四魔吧?
贞隆帝怎忍心让谢灼接管皇镜司。
随着谢灼那清冷而清晰的声音响起,顾荣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贞隆帝的残忍。
“大乾有一支只效忠于历代帝王的隐龙卫。”
“墨玉令是隐龙卫的令牌。”
顾荣惊愕。
不是光风霁月清冷矜贵。
不是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若皇镜司是负责刺探监察,隐龙卫就是负责保护暗杀。
贞隆帝把谢灼变成了最锋利最隐秘的剑。
忠勇侯府世代忠良,保家卫国血战疆场,皆是铁骨铮铮傲雪欺霜的英豪。
当年,谢灼的父亲收复失地重伤不治。
谢灼乃谢家单传,尚年幼,又有高僧的批命,由贞隆帝和长公主做主寄养佛寺,忠勇侯府一脉的兵权不得已上交兵权。
忠勇侯府的家训教谢灼忠君报国。
佛寺十年清修熏陶谢灼悲天悯人,
而今,铁骨铮铮的忠良,打坐参禅的居士,却成了贞隆帝手中的剑。
顾荣只觉自己的心有一瞬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谢灼啊。
即便如此,谢灼还是成了君子。
“顾大姑娘,眼下可算相知?”
顾荣眼皮轻掀,四目相对。
“算。”
两枚令牌是谢灼最大的秘密。
“敢问谢小侯爷因何一再相帮,倘若落在旁人眼中,颇有助纣为虐之嫌。”
“我倾心思慕顾大姑娘。”谢灼的声音沉稳清明,掷地有声。
顾荣红唇微启,出乎意料,目光呆滞,自语般低语:“思慕我?”
谢灼轻轻点头,紧锁的眉头逐渐放松,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如同春日湖面被微风拂起的涟漪,又似水鸟轻盈地掠过岸边垂柳。
攻守易形,自要表明心迹,消去所有的含糊猜疑。
“是,我思慕顾大姑娘。”
“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是问心,三思后行,行则九死不悔。”
“不瞒顾大姑娘,谷雨后,我才想清楚下定决心。”
“在此之前,我不知顾大姑娘身份。”
顾荣掩去惊讶。
思慕她?
思慕她什么?
思慕她心狠手辣?
还是思慕她不孝不悌?
心中这般想,也就问出了口。
谢灼说道“并非心狠手辣,不孝不悌,而是坚守原则,恩怨分明。在我心中,顾大姑娘宛如悬崖峭壁上绽放的花朵。”
顾荣敛眉。
不可否认,这番话让她的心烫了一下。
当余光扫过案桌上的令牌时,她感到一阵寒意,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直灌脚底,令她浑身冰凉。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
而她敏锐的嗅觉,嗅到了危险。
她不知谢灼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身份时,只觉谢灼是无害的靠山,皇权更迭与其无关。
君坐高台上,不染风与雪。
但手握隐龙卫和皇镜司,境遇截然不同。
躲不过夺嫡这片漩涡,风雪倾覆,刀剑加身,稍有不慎,尸山血海万劫不复。
谢灼不再是一座伟岸却无害的靠山了。
她能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里护着小知安然无恙吗?
她不是孤身一人,做不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