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厚厚的挤在树枝上,圆旁的雀儿跳上去,咔嚓一声,枯枝断裂,积雪扑簌洒落,雀儿也惊得呼扇着翅膀掠走了。
这原是极有意趣的画面,此刻张家人却无心欣赏。
张茂林一张脸阴沉如水,“还没找到二爷吗?”
“不曾。”下人瑟瑟。
张茂林齿关都咬出血来,也是这时,下人匆匆过来,“老爷,嘉和郡主来了,还、还……”
“还什么,说!”
“还带了许家那个老瞎子!”
张茂林脸上闪过丝慌乱,几乎是咬着牙质问,“那老瞎子不是落水死了吗,怎么又出现,还叫郡主给发现了?”
下人正欲回到,一道清冽的女声便从外传了来,“或许,这就叫天理昭昭?”
张茂林悚然看去,一身绯红小袄长裙的贵女便缓步从二门处走了来,身后跟着六个执刀一脸杀意的护卫,沿途的张家人全倒在地上发出‘哎哟’的痛呼声。
而那许家的老瞎子,就拄着拐杖,叫钱双宝扶着,颤抖着朝这儿走来。
张茂林悄悄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下去找二爷,当然,昨日的计划是早已经安排好的,此刻倒是不惧。
“嘉和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过我张家也不是任人践踏的升斗小民,敢问郡主一进门,便将我的家人打了,是何用意?”
张茂林问。
很有家主的范儿,也很有本地豪强地头蛇的傲慢。
慕岁宁微微勾唇,洛白已经搬来一把凳子放在她身后,慕岁宁稳稳坐下,才道,“张家的确不是升斗小民。”
“那郡主……”
“所以昨夜,我便书信一封,送回金陵,请孙阁老替我转交圣上,问一问张氏开罪于我,又犯下惨绝人寰的命案,我能不能动一动你们这了不得的张家了。”
张茂林脸色大变,但到底是一家之主,对慕岁宁又一向轻视,此刻倒还能维持不乱。
“郡主说笑了,张家开罪于郡主,实在是迫不得已,为了家小不被饿死,才不得不留下米粮。至于命案……”
张茂林瞥一眼那老瞎子,“那就更是玩笑话了,张家家大业大,何须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张茂林越说越是轻松下来,张家做事一向仔细,这老瞎子虽还活着,但也不会影响什么,毕竟那件事的证据他都亲自抹得干干净净了!
“郡主若想平白加罪张家,还是好好思量一番,越县不止我张家一个世家,天水郡更是不止,他们都等着看郡主对世家的态度呢。”
张茂林讥讽道,“郡主有济世之心,应当清楚,若是让那些世家们误以为你是个残暴不讲理的,那以后半颗米都不会白送给你了吧?那你还如何去救那些贱民呢?”
“你很自信。”
慕岁宁接过一侧沈薇薇递来的热茶,轻轻拨了拨,嗅着温热的茶意语气却比这冰雪还要还冷,“是因为你清楚,你将所有的证人全部送到天南海北处,亦或是地府里了,是吗?”
张茂林更是讥嘲,“郡主说笑了,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哪有什么证人不证人的呢?”
“你还是不肯承认。”
慕岁宁道,“人总是这样,不撞南墙永远都不回头,你更是其中佼佼者。想孙阁老兢兢业业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而作为他妻弟的你,却草菅人命,一心只有私利。”
张茂林觉得这小女孩当真啰嗦,以为这几句话就能劝他洗心革面了不成?
却丝毫没发现,一个接着一个离开的下人,竟是没有一个回来的,他所在的院子也渐渐空了下去。
“郡主休要再说这些没有证据之事……”
“十九年前,你的确只是个贪财些的富家公子,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欺压商贩,用些下作手段逼迫他们交出家业背井离乡好敛财罢了。”
慕岁宁数出四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这其中共有八户商贾被你逼迫,抛家舍业,离开本地。其中有两户因郁郁不甘,出城时投了水,不过到底不是你杀的人,所以官府没有追究。”
说罢,又数出三张纸,“你尝到了甜头之后,又接手了家族产业,便开始逼良为贱,毁坏农人的田地,让他们吃不饱,不得不卖田卖地,甚至卖身于你家做奴婢,你张家原本只是小富,短短几年间迅速膨胀成日进斗金的地头蛇。”
“当然,这其中死了多少人,本地的官府碍于当时还未成为阁老,但已稳坐朝堂的孙阁老的威势,一个没敢记,任凭那些失地失身的老实百姓撞死在公堂前的石狮子上,那一年,公衙前的石狮子都是红的吧?”
张茂林嘴唇抖了抖,旋即冷哼,“那都是他们自愿的,要死也是他们自己自尽的,与张家何干?”
慕岁宁认同的点点头,那些老实百姓,包括那些投水的商贾的确都是自尽,想以自己的血溅在张家的裙摆上,却不知落在张家眼里,只如同一团蚊子血。
“张家做事的确是很仔细的。”
慕岁宁拿出最后一张来,“但问题就出在八年前,你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孙夫人,因为常年没生出男孩儿,庶子却一个接一个的呱呱坠地,张家的生意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