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根爆竹于蜂群炸开,没头黄蜂似的惶恐,嗡嗡嗡地蔓延开来。突厥人势如破竹的攻势,如雪片般的八百里加急,让满京城都惶惶不安起来。
各府皆紧急地四处遇佛敲钟。
——威武将军府却依旧静悄悄的。
从青砖灰瓦的高飞屋檐下,穿过朱漆金字牌匾,越过刻瑞兽麒麟图的照壁,就到了将军府的长长甬道。
灿烂金色阳光下,甬道两旁梧桐落叶无声无息飘落。
满墙爬山虎随风招展着绿叶,如波如浪。
将军府众人正训练有素地做着战前准备。
姜大夫带领徒弟们,清点着战场所需的急救药材。
刀一安排着阮靖晟不在京城期间,暗火盟的相关事宜。
刀五带领一众暗卫清点着甲胄与兵器战马。
竹扫帚的沙沙声中,一个个洒扫的老兵,沉默无声地扫着院子。
秋末冬初的悠悠风中,隐约能听见长长叹息声。
……
三军拔营并非易事。
士兵、军备、武器、粮草、马匹,上上下下都需妥当安排。
与魏国公商量完相关事宜,阮靖晟回到府中时,太阳已西斜晚霞初起了。
虽不知为何,魏国公看他的眼神极其古怪,让他总觉得他脸上无端长了根刺
……
但一切总体是顺利的。
阮靖晟入了府门,龙行虎步回书房时,心情满意。
姜大夫迎了上来:“将军,府中事宜都已安排好了。暗卫营的人,刀一也都训练好了。”
阮靖晟嗯了一声。
出征多年,将军府的人早已训练有素。
他已无需操心这些。
顿了一顿,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让刀二领几个人留下,陪在娇娇身边。”
他不在京城时,留暗卫保护娇娇,他也能更放心些。
姜大夫应道:“是。”
犹豫半晌,阮靖晟终是声音一低:“暗卫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娇娇。我出征的事,也等明天、不、等后天再告诉她。”
姜大夫话音一顿:“将军……”
阮靖晟扭头看他。
姜大夫叹了口气:“将军,夫人正在书房等你。”
阮靖晟刚想皱眉。
你们几个人怎么办事的,居然不瞒着一点娇娇!
随即想到了什么,他又是摇头苦笑。
“是了。这个时候都满城风雨了,以娇娇的性格又怎么会安于躲在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娇娇,从来都是骄傲又自强的。
她不是那种让他一个人在外栉风沐雨,自己却安心被人保护的女人的。
她说过要
与她并肩而立。
她如最坚韧大气的花,明艳娇柔却飒飒生威,让他骄傲又心疼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阮靖晟面色又是一黯。
他喃喃自语。
“只是这时候,我宁愿她只是那种小女人。什么都不懂,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养,无风无雨平安喜乐,所以能够一生天真。”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与将士们,无论出征过几回,每一次征战都是搏命。
几年征战下来,他最初组建的暗卫营里,熟面孔只剩刀一等几个了。
每次出征前,将军府里大厨总会做一顿最好的饭菜,大家都懂其用意。
他见过太多死亡太多离别太多妻离子散……
他身为将军,杀敌护卫百姓是天生职责。
这一场出征,他责无旁贷。
即使昭仁帝不提,魏国公不请命,他还是要请命的。
只是……
他有自己大国百姓,同样有自己的小家。
可怜河边无定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出征的将士,每每在月下沙场上,酩酊大醉时,都会说最对不起的是妻儿家人。
他也一样。
阮靖晟走到了书房门口,手放在了门上,却久久不敢推开。
吱呀——
门自己打开了。
白术拉着门环,朝阮靖晟行
了一礼:“将军。”
“人回来了吗?”蒋明娇听见动静,起身扭头问道。
然后她看到了阮靖晟。
阮靖晟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
蒋明娇挪开了眼,指着地上几个箱子,平静自若。
“这三个箱子里是止血药粉,能够治疗一般轻伤,比市面上金疮药效果好。”
“这三个箱子里是防治虫症的药材,方子我已经交给姜大夫带上了。边疆多牛羊,易发腹泻虫症,你们饮食须要注意。”
“这一箱是防治瘟疫的药。除瘟药材多有时令性,仁心堂药材储备不够,暂时只能筹集到这么多。另外,我还写了一个防治瘟疫的处理事项,已经交给姜大夫了。战场多死人,瘟疫易蔓延,你作为统帅,须要多注意……”
“药材方面,京城储备只有这么多。我已经看好一片药田了,以后自己种药,应该能够更好一些。”
……
絮絮叨叨的,蒋明娇将大半个书房的箱子,都一一介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