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让他可以自由活动。
宋清嘉从柴堆里找出了一根长度和粗细都适中的竹竿，打磨光滑后塞进了齐晏手中，让他靠着手中的木棍去挪动和判断方位。
“你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腿废了，不许再一直躺在床上。明天就用这根竹竿去探路，用手去摸、用耳朵去听，去感受下咱家有几棵树、鸡棚在哪、水井又在哪，晚上用饭的时候我要考你的。”
平时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齐晏听到宋清嘉这话浑身一震，鸦羽般的眼睫轻颤，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呆呆地望着宋清嘉的方向怔愣良久，几次张口，却终是没出声，只默默埋下了头。
宋清嘉半晌未曾听到答复，疑惑抬头，正欲说些什么，齐晏却突然吐出了一个“好”字，声音细若蚊蝇。
她看不到齐晏的脸色，只是莫名从这一个字里听出了些许颤抖之意。
第二日清晨，宋清嘉推开自己的屋门，就看到齐晏正衣冠齐整坐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昨天晚上宋清嘉给他的竹竿，似是等候多时了。
听到她开门的动静，齐晏微微偏头。
稚气未脱的面庞被柔和的晨光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晕影，原本漆黑的眸子被阳光照得通透无比，像两颗晶莹的琉璃珠子。
宋清嘉不由看呆了。
这么多天以来，基本上都是她做好早饭去叫人，齐晏才会出门坐在石桌旁边静静地吃饭，而后就例行公事一般留在院中，直至太阳变得毒辣才会回屋去。
每次都堪堪两个时辰，不多也不少。
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看到齐晏笑了，非常浅的一抹，转瞬即逝，但的确是笑了。
齐晏在听到宋清嘉出门后并没有坐多久，撑着竹竿缓缓站了起来。
初时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垂着头静静站着，似是在思考该怎么使用手里的竹竿。
没多久，他将竹竿倾斜，微微抬起，蹭着地面在自己前方的一小片区域扫过，辅以敲敲打打，以此判断前方是否有障碍物。
感到竹竿扫到了东西，齐晏就会停下脚步，伸出另一只手细细摸索，判断挡住他去路的是什么。
偶尔遇到较矮的东西还会蹲下身子摸，满脸认真。
一时间，清晨的小院俱是竹竿敲击地面的笃笃之声。
宋清嘉则在灶房里面默不作声地观察着。
她家的灶房不大，但当初宋大建的时候是花了心思的。
出于防火的考量，并没有像卧房一样用木头搭建，除了房子的框架以外，墙体全部用混了秸秆的黏土和砖瓦碎石堆砌。
坐西朝东，靠着东边的墙边用红泥和方砖垒起了一方不算小的灶台。
灶台的上方，正对着院中的方向留了一扇大大的窗，人在里面的时候一般就会用木棍支起来，方便做饭时借着天光照明和散去油烟。
现在倒是正好方便宋清嘉一边做饭一边盯着齐晏的动作。
微斜的晨光把院中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少年的动作笨拙又生涩，每一步却都走的十分稳当。
宋清嘉并没有看多久，埋头做饭去了。
灶房里很快就升起了一抹炊烟，木柴燃烧后暖洋洋的味道伴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钻进宋清嘉的鼻腔，她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齐晏一直在院子里认真地摸来摸去，直到宋清嘉叫他吃饭才停下，额头上已然是出了一层薄汗，微微喘着气，细白而薄的面皮下透出淡淡的红晕。
宋清嘉看着坐在桌边乖巧吃饭的少年，一举一动都斯文无比，堪称赏心悦目。
她又想起了她家小黑专注吃食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干脆也不吃饭了，仗着齐晏看不见，托着腮一直盯着人家，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十分不值钱的痴笑。
一连几日，齐晏都会早早地醒来等在院子里。
宋清嘉起床之后他就开始拿着小竹竿在地上敲来敲去，不管遇到什么东西都会细细地摸索，十分严谨的模样。
齐晏似乎非常喜欢这个游戏，一扫先前的阴郁，每天都显得兴致勃勃。
特别是晚上宋清嘉考教他的时候，总是满脸期待。答对了被宋清嘉夸赞时更是难掩自得之色，嘴角好几次不由自主地翘起又被他压下。
宋清嘉见他终于有了些孩子气也是心中欢喜，可齐晏只花了两天就完全掌握了院子里的布局，她于是加大难度，改让他去找出某样东西。
一开始齐晏找出一件东西至少要花费一个上午，到后来基本听到了东西的名字就能大致推测出位置，不断缩小寻找范围，基本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找出来，献宝似的拿到宋清嘉眼前。
宋清嘉见他完成得如此轻而易举，终是按耐不住捉弄的心思，开始使坏。
有时她会故意把东西藏起来，有时甚至干脆把齐晏当搜寻犬去用，让他去找一些她自己都忘记放在哪里的东西，结果还真被他误打误撞找到了自己丢在不知哪个角落好久的几个酒坛子。
宋清嘉惊讶之余，看着齐晏的眼神越发地慈祥，真是越来越有她家小黑当年的风范了！
这天早晨，两人一如往常地在院子里面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