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桥妧枝想,蜀州不过短短六年,可就是这六年,却将她不长的人生贯穿了彻底。
依旧是承平二十四年。
这一年似乎发生了太多事,多到每次提到蜀州,她总是绕不开那一年的春寒料峭时。
蜀州入春早,可那年却尤为反常,明明已是三月,却冷得如同冬末。
桥妧枝裹着乔夫人亲手缝制的厚棉衣,脚步匆匆往家跑。
她身后追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桥姑娘!桥姑娘!你等等我啊桥姑娘!”
青城县本就不大,父亲的朝中同僚皆住在同一个巷子里,他那样喊,周遭已经有不少人往外探头看她们。
桥妧枝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瞪他,怒道:“你一直追着我做什么!”
那小郎君见她总算停了,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双颊泛红,结结巴巴道:“听......听闻你马上就要及笄了。”
桥妧枝撇了撇嘴:“早着呢,要到年底了,你追着我就是想说这个?”
她们虽然在同一个夫子那里听学,可从未说过话,好好的问她及笄作甚?
小郎君脸更红了,磕绊道:“我阿娘说,女子及笄之后就能成婚了。”
成婚?
桥妧枝猛地睁大眸子,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从来没有一个人与她说过成婚的事情,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要成婚。
这两个字让她慌了神,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就跑,这么想,她也这么做了。
她一跑,小郎君傻眼了,连忙又追上去抓住她的袖子,拉拉扯扯往她怀里塞了一封信,怕她不要,索性跟她学,塞完东西就跑。
等桥妧枝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小郎君早就跑的连衣角都看不见了。少女气闷不已,原本想丢了,又怕惹出事端,只好揣着信回家。
因为记挂着信,她晚膳吃得兴致缺缺,一吃完就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夜风寒凉,桥妧枝攥着信面向窗外,依旧难以将脸上的燥热吹下去。
书本大的宣纸密密麻麻写满字了,其实所说的都能归结为一句:我心悦你。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面对一个年纪相仿的郎君示好,桥妧枝有一瞬间的慌乱。正如她从未想过成婚这件事一样,她也从未想过该如何面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少年郎的示好。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桥妧枝趴在桌案上苦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还在青城山上练兵的沈寄时,想着想着,又不可避免地想到沈寄时会不会也有喜欢的人。
来蜀州都四年了,沈寄时已经十六岁了。她数着手指算,十六岁,应该会有喜欢的人吧......
她想的出神,未曾注意窗外的墙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沈寄时用短剑抵着墙头,一直等到被风吹透了身子都没等到少女发现自己,终于坐不住了,一个跃步跳上了窗檐,猛地凑到她跟前,提高声音道:“桥脉脉!”
桥妧枝一个激灵,下意识向后仰就要惊叫。少年反应迅速,猛地捂住她的嘴,跟着她一同向屋内倒去。
两人重重摔倒在地,少年一个闷哼,结结实实给怀中人当了一回肉垫子。
熟悉的气息包裹全身,桥妧枝反应过来,猛地起身,一拳捶在沈寄胸口,愤愤道:“沈寄时,吓人好玩吗?”
少年龇牙咧嘴地捂住胸口,只睁开一只眼睛看她,“几个月不见,力气见长。”
桥妧枝显然是真的生气了,正准备从地上爬起,却被少年拽住胳膊,重新摔回他胸口。
“谁让你出神那么久。”
沈寄时起身,又将她拉起,不慎讲究地拍了拍袖口,余光看到桌案上的信件。
桥妧枝警铃大作,当即就想将之藏起,却不想少年眼疾手快,一掌扣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按在了信上。
一目十行的扫过,沈寄时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你喜欢他?”
桥妧枝扭捏:“我.......”
少年冷了脸,嘲讽道:“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柔弱书生,毛都没长齐,你喜欢什么?”
“沈寄时!”桥妧枝窘迫:“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他明明与我一般大,而且——”
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少女止住话头,“而且我也没有喜欢他。”
听她这样说,沈寄时面色一松,冷哼一声,将腰间短剑卸下,大咧咧扔到桌案上,不巧,正好扯破了写满情诗的信。
“还好你不喜欢他。”
桥妧枝有些可惜,一边收拾被划破的纸,一边愤愤道:“脾气臭死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沈寄时又是冷哼一声,显然心情还不大爽。
桥妧枝更不爽,将宣纸一摔,忍不住道:“沈寄时,你是不是吃炮仗了,生什么气!”
许久没听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