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松布使臣给抬下去,宣两个御医来,去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龙椅上,德顺帝朱治表情平淡,抬袖挥了挥手,开口道:“这次北莽来的使臣,一个丧命,一个吐血昏迷,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
然而就在德顺帝准备退朝,起驾回宫之时,太和殿上的群臣之中,却有一人再次站了出来。
“陛下!您似乎又忘记了什么事!”
史官司马云手持载史手册和开国太祖御赐给史家的金笔,昂首阔步地越众而出,对着龙椅上的德顺帝朱治朗声道:“世子殿下大胜了使臣松布,不仅替我大明保住了颜面,更是还替朝廷赢了赌约,使我大明今后将每年获得北莽上纳的岁贡,此等天功,不能不赏啊!”
原本正准备要起身的德顺帝朱治,闻言顿时动作一僵,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着,真恨不得现在就立马下旨,让人将司马云这货给拖出去直接砍了!
可是当朱治一抬眼,却看到,司马云那高昂着的头颅上,正洋溢着所有史家人所特有的那种视死如归的正气之色。
那表情,就仿佛是在跟朱治说——来啊!是昏君就来砍我呀!砍完我就流芳百世,而你就遗臭万年啦!
朱治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看司马云,而是将目光移向了朝堂上一旁的御史大夫曹宇。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是跟左相刘正清、太尉萧阳他们并列的当朝三公之一,地位非同寻常,最受皇帝信任。
看到朱治的眼色,御史大夫曹宇立马心领神会,当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迈步走上前来。
“此言差矣!”
曹宇清了清嗓子,正色开口道:“你们只看到了,世子殿下他连败北莽使臣,守住了大明的脸面,帮大明赢下了赌约,可却没
想到,此次之后,我大明跟北莽之间的关系,将会恶化到何种程度?”
听到曹宇这话,朝堂上的群臣顿时一愣。
“诸位细想!”
“这次北莽派来的两位主要使臣,松布和雷仑,那分别都是北莽年轻一辈中文与武的顶尖高手,尤其那松布,更是北莽的皇亲国戚,地位更是不凡!”
曹宇继续朗声开口道:“可他们两人,在这次出使我大明之后,却落得了个一死一伤的凄惨下场!两个人都是好端端站着来的,可如今却双双躺着回去了!北莽朝廷如何能接受?定会震怒不已!”
“世子殿下,你行事太过冲动,做事丝毫不考虑两国邦交的影响,这样鲁莽行事,是极为不妥的!”
说完,曹宇对着李星宇道:“试想,若是因为你杀伤了雷仑和松布的缘故,惹得北莽兴兵来犯,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曹宇这话一出,朝堂上不少大臣顿时都纷纷皱眉。
身为御史大夫,上来就给李星宇扣上了这么一顶破坏邦交、招惹战祸的帽子,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这个说法要真的坐实了,哪怕李星宇身为王侯世子,也是绝对无法轻易揭过的!
一时间,朝堂上顿时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御史大夫贵为当朝三公之一,位高权重,更有监察百官之责,一般的官员在他面前,还真不敢随意驳斥。
而且如今他站出来说出这番话,在场的诸位京官们那都是人精儿一般的人物,多少也都能嗅出点味儿来——这只怕是圣上的意思!
树大招风!
最近李星宇在抗击北莽使臣时,风头实在太盛了!
大家都知道,皇室跟战王一脉之间的关系,极其的微妙。
皇室希望李氏一脉强大,能替国分
忧,能稳守边疆,但又不希望李氏一脉太过强大,否则功高盖主,只恐会江山不稳。
如今群臣从先前同仇敌忾的激动之中回过神来,心中也都多出了几分小心。
在京为官,揣摩上意乃是第一要务。
既然皇上想要压一压李星宇,那在没有足够利益的驱使下,群臣的心里自然都会忍不住掂量掂量。
毕竟,他们头上这顶乌纱帽,是皇上给的,而非战王封的。
德顺帝朱治见到朝堂之上那诡异的寂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仿佛连身下的龙椅都坐得更加稳当了。
李星宇站在太和殿上,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从周围这些大臣们的身上逐一扫过。
在场的群臣们纷纷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无颜跟李星宇对视。
尽管他们心中都知道,李星宇所作所为并无一丝过错。
尽管他们心里都清楚,李星宇明明就该赏。
尽管他们心里都明白,李星宇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可在皇权所带来的巨大压力面前,他们却没有勇气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这就是现实。
冷冰冰的现实!
李星宇心中虽有愤慨,但却并不意外。
他早就知道,德顺帝朱治这个狗皇帝,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春风得意。
这天下并非没有公道,只是这公道,并不在朱治当权的朝堂!
朱治很满意朝上群臣的反应,欣然点头,正准备说些总结性的的官话,再打压一下李星宇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