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金猊兽炉熏香袅袅。
相对于外界锦衣卫搜查襄平侯府和卫国公府的剑拔弩张,处于风暴正中心的君臣俩却显得平和许多。
此刻,燕帝和襄平侯沈晋安正对坐案前相对品茶,桌上黑白棋子纵横,两人悠然对弈似乎只是一个寻常无事的清晨。
大太监德全侍立在旁,年迈佝偻的身子几乎一直弯着,给燕帝和襄平侯又上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伴君如伴虎,外头的动静他也听说了,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不敢松懈。
他抬眼看了下窗外,日照金顶,御书房外窗纱朦胧,隐约可见大内高手在廊下。
燕帝提醒了句心不在焉的沈晋安,“襄平侯,轮到你落子了。”
沈晋安瞥了眼棋局,眉头拧着,明显的不耐烦,依旧是寻常上朝时那不拘谨的语调:“皇上,您就别拿臣消遣了,臣乃武将,不擅对弈。您要是实在想过棋瘾,可以召臣的嫡长子沈朝谨进宫伴驾,他的棋艺是关山书院山长称赞的一流。”
德全公公心下大惊,襄平侯这是为了表忠心,愿意把嫡长子送到宫中给皇上做人质吗?
果然君臣交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句句都是深意!
他愈发谨慎。
燕帝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去去去,朕也就在你这能赢上几回,你还想让你那长子来给你报仇不成?说到这朕就想不通,你这腹内草莽的糙人,也不通几句文墨,府里怎还尽出才子佳人?”
反倒是他那些个皇子公主,个个不成器,还净给他闹笑话。
德全公公心下大惊,皇上果然是忌惮襄平侯了,连带着侯府的优秀后代们都忌惮上了。
襄平侯也不愧是饱经沙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权臣,这会儿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沈晋安笑道:“大抵是因为我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吧。”
“那倒是,谢氏出身太傅府。”
燕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只是你那妻妹……”
“谢素歆巫蛊作乱,害我夫人头疾多年,臣恨不得杀之泄愤,皇上但可从重处置太傅府。”沈晋安眼里划过冷厉。
燕帝瞥了他一眼,“到底是你岳家,你也不徇私?”
沈晋安若有所思:“还请皇上将罚的银两充作黑虎骑军饷。”
德全公公听得心惊肉跳。
不愧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啊,都孤身一人坐在皇上面前了,府里正被搜查,竟还敢提兵权军饷,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皇上啊!
燕帝笑了笑:“可。”
沈晋安看了眼外头天色,抓了个边上的糕点,大口吃嚼,一口一个,但却觉得甜得腻味,于是有些无奈地问:“皇上,你那锦衣卫还要搜多久?臣还等着回府同妻女用膳呢。”
德全公公将眉目压得更低,但耳朵却忍不住竖起。
终于要撕破脸了吗?
襄平侯武功高强,要是待会挟持皇上,他这个当大太监的,得挡前面吧?
燕帝抬眸,用幽深不见底的目光盯了眼沈晋安,嗤笑了声,“你急什么?说得好像你夫人会等你用膳似的。”
沈晋安:“……”
谢芳林确实不会。
但这会儿,她估计要被锦衣卫那阵仗吓唬得吃不下饭吧?
“德全,传膳,让御膳房将上好的酒菜都送御书房来。”燕帝摆摆手对德全道。
酒菜?!
德全公公眉头微跳,圣心难测,这要备的是毒酒还是寻常酒菜啊?
皇上是打算直接在御书房设鸿门宴赐死襄平侯吗?
见德全公公久久没动,燕帝瞥了他一眼,“还等什么?”
德全公公试探着询问:“皇上想喝什么酒?”
燕帝斟酌了下:“就剑南春吧。朕记得襄平侯喜欢。襄平侯觉得如何?”
沈晋安瞥了眼神色讳莫如深的德全公公,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臣啊,都行,别下毒就行了。”
德全公公:!
这么直白的吗?
燕帝闻言更是吹鼻子瞪眼,没好气道:“什么下毒?谁敢给朕的酒下毒?”
德全公公:?
德全公公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俩君臣了。
不是在交锋吗?你们还真喝上了?
德全寸步不敢离开燕帝身边,只打开御书房的门对外头吩咐了句,很快便有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来送膳。
沈晋安也不客气,没等燕帝落筷子,就自己先撸起袖子,抓了个大猪蹄子啃,“锦衣卫听信流言非要搜查襄平侯府,我府中家眷胆小,若是受了惊吓,皇上可得严惩锦衣卫。”
“岑寂可没银两给你充军饷。上任锦衣卫指挥使家中抄出来的银两都拨了大半给你的黑虎骑,你还惦记上朕这把刚开锋的刀了?”
燕帝一眼看破他的算盘。
沈晋安这会儿吃上大鱼大肉,反而神色认真了起来,“边境诸国蠢蠢欲动,魏国昭国狼子野心,都不安分,屡屡进犯骚扰抢掠,臣也是防范于未然。就连太子,不也险些丧命于敌国细作之手?”
提及此事,燕帝眸光暗沉了几分。
他猛地一拍桌案,“待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