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这语气与其说是通知萧扬,倒不如说是命令,若是敢不来,那么后果自负。
按照往年的常规来说,在送完荀老先生礼物之后,一般都会由那一届举人中地位最高,条件最好的人请客,来一叙同窗之谊,也为日后进入官场打下人际上的基础。
毕竟都已经考到举人,那么每年都会有一次机会能够参加会试,从而进入殿试,而一旦进入殿试,便等于进入了官场,故而每一年为首之人,都会特别热情。
今年若是温玄不出意外的话,那么指定是由温玄来做这个领头的,但可惜的是,今年温玄直接啪的一下,进了监狱,连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都还是一个问题。
不过像萧扬这样的寒门子弟,一般对这种宴席要么婉拒,要么就是意思意思然后借故离去,毕竟与权贵子弟的圈子并不同,寒门子弟一般都较为拘谨,不善交际。
所以往年领头的都只是吼一嗓子,然后爱来不来,寒门子弟个个都像一个闷葫芦一样,只是喝酒吃菜,去了反而会倒了兴致。
萧扬可跟那些寻常的寒门子弟可不一样,既然已经做好了在京都往上爬的打算,那么以后的这种交际场合,是
必不可能少的,所以萧扬也并没有拒绝。
“好啊,那就请公子看好了,还有感谢公子的宴请,萧某定然准时前往。”萧扬心中倒有些期待。
毕竟自己来到大宋这么久,也就跟宋源去了一次天鸿楼,还有温府的那一次鸿门宴,正经的年轻人之间的宴席,他还真的没去过。
秦乐一愣,没有想到萧扬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往年见过的那些寒门子弟,都是百般推辞,似乎去一次会要了他们的命一样,萧扬如此倒好,省了功夫。
他嘿嘿一笑,道:“那萧解元,请吧,我在此处看着你。”
萧扬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萧扬就这样排在队伍的最末端,等着前面的举人一一送完,荀老先生不管看到什么样的礼物,都是波澜不惊,淡定自若,表情从未波动。
按萧扬的推测,荀老先生收到的礼物,都会在他们走后,由荀老先生的随从一一清点造册,然后用来作为学院的运营经费使用,他并不需要这些钱财。
太阳渐渐高升,众人终于送完了,现在只剩萧扬一人,每一个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萧扬的身上,他们倒要看看,这位荀老先生新收的弟子,能拿出什么样的礼物
来。
而荀老先生也是眼里闪着精光,也是十分期待萧扬,能不能拿出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礼品来。
萧扬缓缓走向荀老先生,弯腰行礼道:“先生,学生家境贫寒,没有准备贵重的礼物,但在先前成为解元之时,陛下曾经赐予学生剔红云鹤毛笔。而今学生借花献佛,把此笔赠予先生,并附诗一首,以表达学生对先生的感谢。”
萧扬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筒,里面是萧扬已经写好的字画,双手呈到了荀老先生的面前。
荀老先生接过后缓缓打开,读道:
“玉壶存冰心,朱笔写师魂。
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
轻盈数行字,浓抹一生人。
寄望后来者,成功报师尊。”
众人一时失声,见过寒酸的,没见过萧扬这么寒酸的,竟然拿着陛下赏赐之物,然后配上一首诗,就试图蒙混过关?
往年就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寒门子弟,但都是拼尽所能,把自己身上最后一点钱都榨干,力求把最好的礼物送给荀老先生,而萧扬却如此敷衍,真的是破天荒头一遭!
在场的举人们嘴角开始上扬,这个萧扬,会试失利也就算了,连送给荀老先生的礼物,都这么扣扣搜搜的,那荀
老先生不得大怒?
他们无一不瞪大了双眼,都在等待着荀老先生数罪并罚,把萧扬逐出师门,然后在他们里面挑选一个弟子补上,岂不美哉。
但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荀老先生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是爽朗地大笑起来,这是什么情况?他们送的礼物,哪一件不比萧扬送的那一支毛笔贵出数倍?
萧扬看出了他们的惊讶,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些人,还是不明白荀老先生到底需要什么,他若是需要钱财,那么早就不在这里教书育人,而是逍遥快活去了,试问知识付费比现代做得还好的大宋,荀老先生会缺钱吗?
那是必然不缺的啊,他们只会锦上添花,却不曾洞悉到荀老先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而萧扬的这首诗不仅赞扬了荀老先生高尚的情操与灵魂,还道出了荀老先生对萧扬的情义等同至亲,更是在后面写出自己对荀老先生的感恩,已经完全写进了萧扬的深处。
更是希望以前荀老先生的弟子,以及自己,能够成功实现荀老先生的愿望。
而荀老先生的愿望之一,那便是天下大同,人人为公,友爱互助,家家安居乐业,没有差异,没有战争。这也是同物书院
的名字含义之一。
荀老先生认为走向大同的第一步,就是希望人人都能有学可上,开民智,树新风,大宋内不再有种种不平等的制度。
萧扬的诗,恰恰说在了荀老先生的心坎上,这样怎么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