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高筑天际。
在黎明到来前,这便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十分。
南锣鼓巷的陈阁老府,书房前两盏竹灯笼高高挂起,这是陈阁老自己亲自编制的灯笼。
他素来喜欢这些捣鼓这些小玩意,连收藏来的那些珍贵字画,也喜欢自己亲力亲为裱起来,不假他人之手。
“阁老您心灵手巧,方某自叹不如啊。”
方敏抬头看着陈阁老亲手将那两个小灯笼拿下来,又添了些烛火,扶着他从矮梯上小心翼翼挂上去,再慢慢吞吞爬下来。
陈阁老一脸的淡然,对这些官面话毫不在意,浑浊的眸子抬了抬,随口问道:“笃儿还没回?”
“二少爷今次去大和山庄参加诗会,此时应正和那些公子们一起喝酒赏花呢。”
方敏做为陈笃的先生,又是陈循的门客,自然对这些要了若指掌才行。
陈阁老眉毛一挑,有些不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恩科将开,他不寻思在家好好复习,还有心思去喝酒赏花?”
“二少爷早些年便已经有资格登金銮宝殿,这几年更是寒窗苦读,未有丝毫懈怠,凭二少爷的能耐,今次即便不是前三甲,那也至少是进士出身。”
古人最是谦虚。
文人更加
。
即便是有些才华的人,在夸自己的学生时,也会说上几句客气话。但方敏今日却如此不谦虚,直言陈笃能中,这便是对他极其有信心了。
陈阁老自然也了解自己儿子,家里这么多公子少爷,陈笃的天资可是最高的!
不由得点了点头,心生骄傲,却又有些莫名的担忧,站在檐下瞧了一小会,终究还是没忍住道:“满招损,谦受益,他再厉害也不能掉以轻心,误了功课。”
方敏听出陈阁老话里的意思,不过是个严父对儿子的期望罢了,实际上还是很满意自己儿子的。
当下也就陪着笑了笑:“二公子颇有分寸,阁老只管放心。”
陈阁老抄手放在袖子里,望了望灯火不明的院子,前几日滂沱大雨,淋得院中那口水井被冲断了一块青砖。
虽说不至于跑出水来,却瞧着有些碍眼。
陈阁老慢悠悠走过去,自己抄起一把小泥刀,不一会便吭吭哧哧地修缮起来。
方敏连忙过去打下手,手上沾满了泥。
头上忽然传来陈阁老意味不明的声音:“此次进京的学子中,可有何出类拔萃的?”
方敏手中动作微顿,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人名。
“此次参考,风头最盛、最
有机会进三甲的,自然是北方四杰。咱们家二公子、南京王仲,再便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孙张桐,和成国公府的亲外孙朱清。”
陈循拍了拍手上的泥:“我记得,上次科考的学子里,有个叫杨继平的,这次恩科,他可参加了?”
方敏顿时心头一震,这人居然能让陈阁老记挂,若是真能高中,入了陈阁老慧眼,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当即答道:“此子此次亦进京了。”
陈阁老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此子学业如何?”
方敏低着头,余光却不动声色扫向陈循脸色,陈阁老既然知道杨继平,又怎会不清楚他的学业?
难道陈阁老不是因为杨继平的才华出众,才记住他的?
当下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答道:“此子被称作寒门才子,更有人说他是山西第一才子,他的文章,方某也看过一些,确实是十分老道独特;况且他连中案首、解元,可见此子确实有些才华。”
“若是能得如此人才,阁老将来在朝中便又是如虎添翼了。”
陈阁老却是没有接这茬,径直去缸前洗了洗手,缸底的锦鲤习惯了似的一动不动。
立马有懂事的小婢女送上干净的帕子。
陈阁
老接过,仔细地擦干,又道:“你可知杨继平是哪里人士?”
方敏一怔,张口便道:“山西人。”
陈阁老轻嗯一声,目光露出一抹深思,随即颇有深意道:“杨阁老,似乎也是山西人?听说他都快三十年没回去了?”
方敏又是一片茫然。
转瞬又在心里嘀咕,难怪陈阁老会关心一个穷学生,原来是杨阁老的老乡。
自己刚才还进言说要将杨继平招揽过来,看来这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顿时连带着对杨继平这个人有些不喜起来。
“二少爷!二少爷!”
“快来人帮忙呀,二少爷喝多了!”
“管家,管家!”
门口突然有些喧闹起来。
丫鬟婆子到处奔走,管事的连忙到门上去看。
却见陈笃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的回来了。
陈循见他毫无规矩的样子,顿时大怒,喝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陈笃却醉眼熏熏地指了指自家老爹,高声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
“什么东逝水!我看你是马尿喝多了!”陈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笃却是置若罔闻,继而又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成空!”
陈循一怔!